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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鹰盘桓在西边的山梁,落日的余辉映在它宽大的翅膀上,闪着光。大毛能看见它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露着饥饿的凶狠的光,他的心里明白得很,这个家伙的目标就是不远处那群“唧唧”乱叫的鸡娃。大毛毫不畏惧,爷爷给他做的仔柏树的弯弓就挽在他的手上,那只安装了针头的高粱杆儿做的箭就搭在弓上。大毛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盘旋的苍鹰,只等它靠近些,就引力射出去。
大毛知道这家伙很狡猾,不停地在空中盘旋就是在侦察目标,就是在看看目标的周围有没有危险,而且这个家伙的速度极快,今年已经有好几次得手了。它凶猛异常,不仅猎获小鸡娃,就是成年的大母鸡也是它攻击的对象。
大毛清楚地记得那只叫大花的母鸡的遭遇。那天他和弟弟小松赶着吃饱了的水牯牛回家,突然空中投影下一团黑色的影子。抬头望去,老鹰的利爪下,大花凄厉地叫着,挣扎着。他们兄弟惊恐地呼喊着爷爷,叫爷爷救救大花。爷爷扔下手里的锄头追了上去,兄弟俩和着爷爷的吼声吓唬着老鹰。也许是声音很大,也许是大花的分量太重,老鹰在对面的白石崖停下了。等爷仨赶到,大花早断了气,而且胸脯被啄了个大大的窟窿,血淋淋的,小松被吓得哭了呢。
大毛心里发誓今天一定不能让那家伙得逞。他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那群鸡娃,那是爷爷辛苦挣来的钱买回的,他不要爷爷不开心。老师昨天在课堂上还讲他们这些留守孩子应该为家里多承担一些。他还不明白为啥把他们这些父母都出远门打工的孩子叫作“留守孩子”。反正十岁的他有些懂事了,在年迈的爷爷和年幼的弟弟面前,他已经是这个家的主人了。
老鹰还在盘旋,大概是发现了全副武装的大毛,所以它不敢贸然进攻。那十几只小鸡娃还是那样的闲庭信步地觅食,时而还唧唧地互相追逐着,那些可爱的家伙并不知道危险时刻伴随着它们,也不知道,有一双稚嫩的手正保卫着它们的安全。
太阳下到了山的那一边,夜色起来了。老鹰似乎等不及了,在长空里长鸣一声俯冲了下来。大毛瞄准冲下来的老鹰引弓劲射,箭杆擦着老鹰掠飞的翅膀而过,虽然没有射中,但已着实让它惊惧。老鹰针动翅膀极不情愿地飞向了白石崖那边的黑黝黝的森林,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了。
“爷爷,我赶走了老鹰!爷爷,我赶走了老鹰!”
大毛兴奋地叫着,他为自己战胜了凶狠的对手欢呼。荷锄而归的爷爷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走过来高兴地抚摩着大孙子毛茸茸的头颅:“大毛,以后你就好生看护着这些鸡娃。”
爷爷吩咐大毛弄些柴禾到灶房,完了后再去找找淘气的小松,看看那家伙在哪里贪玩,天都黑了还不回家。“我再挑一担牛粪去菜地,快去,小心别累着。”
大毛收拾好了柴禾,就像平常一样呼喊着弟弟的名字叫他回家。可是今天他围着房子喊了一圈儿都不见小松的应答。这家伙躲到哪里去了,待找到了一定好好教训他一顿,都快七岁了,一点都不懂事,老让爷爷操心。
大毛想起来了,小松吃过午饭后一个人去坡里找野地瓜了。这正是野地瓜成熟的时节,满山都是野地瓜成熟的香气,那东西酸酸甜甜的诱得人直溜口水。小松这几天每天都要找好多,在松田坡下的水塘里淘洗干净才回来。小松其实也很懂事,从不独食,回来总要分一些给哥哥,还亲手剥一些给爷爷吃呢。
大毛就去松田坡找,但也没有小松的影子。他有些急了,他到哪里去了呢?水塘边也是那么安静,只有蝈蝈懒洋洋地叫着。大毛看见水塘边一块圆不溜秋的石头上,摆了一大堆洗干净了的野地瓜。石头边上的水草有些凌乱,水面平整得像一面镜子,还倒影着有些暗淡了的天空。大毛直觉小松就在水塘的下面,他感觉到了不妙。
他不敢再想下去,哭喊着爷爷。爷爷听见哭喊声扔下牛粪担子小跑了过来。大毛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爷爷看见这一切完全明白了,没有来得及脱衣服就摸着石头下了塘子。塘子不深,刚能没过爷爷的腋窝。
小松真的在塘子的下面,爷爷打捞上来的时候他已经紧闭了双眼。那件爸爸给他买的上面有孙悟空的背心下,小松的肚子圆鼓鼓的。爷爷悲天呼地地大叫了一声“小松”就晕厥了过去。
夜幕的山村回荡着大毛凄婉的哭声!
张婶来了,钱二叔来了,朱爷爷来了......住在附近的乡邻们都来了。爷爷被救醒了,但他只是哭,嘴里呼喊着小松的名字。
第三天爸爸妈妈赶回来了,他们看见躺在薄松木棺材里的小松就泣不成声。妈妈揪着自己的头发恸哭着,恨自己不该出去打工,恨自己当初走的时候没有带着两个娃子;爸爸坚强些,一边理料小松的后事,一边给爷爷请医生,但也是泪流不停。
爷爷从小松走后就卧在了床上,医生开的药他始终都没有喝过一口。日日夜夜不睡觉也不吃饭,只是叨着孙子的名字。小松入土前的一晚,爷爷用他那只用了很多年的玻璃罐头缸子,泡了一杯浓浓的老荫茶,将一包老鼠药全部倒进去后一饮而尽。
爸爸妈妈都懵了,憔悴的眼睛里已经哭不出眼泪。大毛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挖去了似的,胸腔里空荡荡的。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两个最亲的人都离他而去。他不明白自己有能力保护那一群小鸡娃,却没法保护自己这两个至爱的亲人。
松田坡那块向阳的地里,堆起了一大一小的两个土丘。爷爷和弟弟就永远安睡在那里了。爸爸妈妈决定带他离开这里去遥远的海南。临行的时候,大毛要去看两位亲人最后一眼。但是,他却看见那只凶狠的老鹰在那块向阳的地儿上空盘旋。老鹰似乎与他没什么关系了,因为,爸爸已经把小鸡娃卖了。
老鹰盘旋着飞过了山梁,天地间只剩下苍茫的远山亘伏在苍白的天空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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