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泥土最痴情（2）

好梦迷人

国庆节过后，恰好教村小学一年级俩班数学的女老师请产假，我主动申请去给孩子们上课，我以为莫须有要阻拦，没想到他很爽快地答应了，而且同意了我的“无礼”要求：教书期间，我只做老师该做的事情。双休日完全属于自己，我闲来无事，摘了宿舍楼前的玫瑰花瓣捣碎了做面膜。试用期满了，我成了一名正式的村官，但身份变成了教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俗世难测啊！有很多热心人给我介绍男朋友，想起前男友的背信弃义，我不再相信爱情，找了各种借口拒绝。

一班有个小女孩，每天来上学头发都乱蓬蓬的，穿的衣服款式很新颖质量也不错，就是脏兮兮的。有一天午饭后，我忍不住问小女孩：莫忆师，你家长呢？她说我爸爸每天都很忙，爷爷不会给我梳头发。我又问：你奶奶和妈妈呢，她们也不管你吗？她平静地说：奶奶去年冬天死了，我从小就没有了妈妈，听说她去很远的地方，给我挣钱买洋娃娃去了。老师，我有很多很多洋娃娃，会唱歌会跳舞，你喜欢吗？明天我带一个来送给你！

我是地震孤儿，对没妈的孩子自然同病相怜。我牵着她肉肉的小手，回到我的宿舍，给她洗完头吹干了，梳了两个羊角辫。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睫毛又长又密，红扑扑的苹果脸蛋儿，好乖巧可爱的一个女孩子。第二天早读课时，莫忆师果真给我带来了一个浅紫色的布娃娃，放在讲台上。我一看那样式，就知道价格不菲，和我以前做家教时在主人家里见过的一模一样。我问她家长知道吗？班长代她回答：她屋头有钱得很，老师，你就放心收下吧！她爸爸过年时在家长群里发红包，一次就发几大千！抢得我们手软------这些熊孩子，才读小学一年级呀，咋这么懂事呢？不过想想孩子们都使用平板电脑上课了，抢个红包还不是小菜一碟，只是我很好奇：既然莫忆师家里这么有钱，为何不请个保姆呢？

因为我没有接受大家给我介绍男朋友的深情厚谊，老师们和家长们都觉得我清高孤傲，他们以为我是遭后妈陷害的白雪公主，早晚会被白马王子救走，所以不肯在乡村安家落户。这些话都是孩子们和我闲聊时讲出来的，大爷大妈们拉家常也没个忌讳。乡村空旷，独居寂寞，莫忆师成了我唯一的忘年交，我教会了她梳小辫，还教会了她洗衣服。她没有说起家里的琐事，我也不过问，孩子没有妈妈爱护已经够可怜了，我不想撕开她的伤口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节假日，我除了收取网购的包裹以外，就在村子里瞎晃悠，随手拍照，率性为文，经营我的微信公众号。这里比“桃花源”更富饶更现代：家家户户都修建了沼气池，生活垃圾经过处理后变成有机肥料，有污水处理厂，净化后的水流和天然雨水储蓄在若干鱼塘里，既可以养鱼种莲藕，又作为浇灌花草树木的水源。路灯统一安装，是两套照明系统：晴天储备太阳能，阴雨天使用沼气。

好梦迷人

我觉得最具有现代化气息的，还是我们的校园。听教导主任说，我们校园是全区最早试行环保教育的实验学校，一至九年级所有学生都实行电脑教学。教室里，每张课桌上镶嵌着一台平板电脑，贮存各门学科的教科书，老师讲课自然是操作电脑啦，每个学生都戴着耳麦听课，作业使用电脑完成。三至九年级的学生需要完成家庭作业，每个学生家长都给孩子配备了统一的一体机，上网时间，哪些网站可以进去，都由老师和家长协会的成员远程监控。国粹也不能丢，每个年级的学生，每周都有两节书法课，这个必须在老式的作业本上或者黑板上完成，硬笔字，毛笔字，粉笔字，交叉练习，教室的每一面墙壁，都是特殊的磨砂玻璃制作的，孩子们可以写字绘画，擦洗很方便。幼儿园的小朋友从保护眼睛的角度出发，仍然使用纸质教科书，这些书页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可以循环使用很多年。
我只负责一年级两个班的数学教学，其余的课程有别的老师担任。有时我会带领孩子们进行户外游戏，比如采摘树叶或捡拾卵石，完成20以内的加减法和应用题教学。每个年级的数学课，都增添了应用教学：让孩子们从家里带来玩具或手工制作的小玩意儿，在操场上进行交换或拍卖，类似于跳蚤市场。每周星期一上午十点半开始，12点结束，如果遇上下雨天，就在教室里和走廊上进行。全校老师都要参加，数学老师作为价格顾问，班主任老师维持纪律，科任老师分配到各班，协调班主任工作。学生在交易过程中，不得使用计算器，可以口算和笔算。现在实行小班化教学，一•一班22人，一•二班23人，俩班的人数总和，还不及我读小学时一个班的人数。我被分配到一•一班，孩子们拿来的商品都事前估价，我负责给每件商品贴上价签，如果交易成功，我负责录入电子文档。这个工作繁琐而有趣，让我不得不感叹：从这所学校走出去的孩子，想不挣大钱都很难，何况他们的父辈，已经给他们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听说我们学校的教学质量是全区最优秀的，很多关系户都想把自家的孩子送起来读书，但是校园的大门只对部分外来户敞开着：赞助费不是一般的高。全校学生的家境都很殷实，但家长不溺爱孩子，老师们可以惩罚犯错的学生，对于屡教不改的，用斑竹条子抽打手心或脚杆。6年前，有个三代单传的男生，倚仗家长宠溺，经常欺负同学，绰号“小霸王”，读8年级时敲诈低年级学生的钱财，被班主任惩罚了，回家向爷爷奶奶哭诉。奶奶心疼孙子，蛮不讲理，跑到校园里来大吵大闹，还让孙子住进医院里装病，打电话到教委去投诉老师。班主任老师被领导批评，还赔偿了一笔医药费。老师们义愤填膺，暗中松懈，上班敷衍，结果这一学期的期末检测，全校每个班，科科倒数，多数家长明白是非，纷纷去找村支书。一向温文尔雅的莫支书，在每晚的新闻联播后，操控了全村的电视转播系统，在电视上破口大骂，把小霸王祖孙三代骂了个狗血淋头。小霸王的父母本来在外地打工，特意赶回家，给老师赔礼道歉，退还了讹诈的钱。新学年开始，换了一位年轻校长，招录了一批新教师，校园的风气才逐渐好转，慢慢地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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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够来代课，纯属意外，因为老师们都是过五关斩六将考进来的，平均年龄约30岁，有几个岁数大一点的关系户，分管后勤工作。课余期间，除了陪伴孩子们玩耍，我也无事可做，因为批改作业很快捷，电脑会自动显示哪些孩子做错了什么样的题，分析出原因，我只需要把没听懂的孩子逐个喊到身边来，给他们讲明白就可以了。粗心做错题的小朋友，改错后，把错题收集到自己的错题库里。学生在校的情况，通过家校平台，每晚8点，自动发送给监护人，第二天早晨8点半到9点，学生早读课时间，老师和家长手机互动。和我读小学时相比较，现在当个老师真是太轻松了，不过要考取教师资格证，可是比考公务员还艰难。我盘算攒够一年的开销，就辞职闭关修炼— —考个教师证教书去!虽然是第一次正经八百给学生上课，但是凭借我做了多年家教的经验，还有我对孩子们的耐心细致，期末测试成绩出来，我教的俩班数学成绩，在全区名列前茅，特别是莫忆师，数学考了100分，不愧是我的得意门生呀！
寒假到了，预定了火车票，我收拾行李准备“南巡”。下午6点的车票，我决定中午就吃一桶泡面，出发前把宿舍里的日常用品都整理好。本来计划好的“蜜月旅行”，只剩我孤身只影上路了。在毕业前夕，他为了留在市区当公务员，一步到位做了某领导的乘龙快婿，全然不顾我俩三年零四个月又五天的恋情。出租屋里，分手时，他居然厚颜无耻地说：“你暂且等我三年，只要我根基牢实了，立马休妻------”我扬起右手，啪的一下打断了他的梦话，开门让他立刻消失，然后收拾我的东西------敲门声打断了我的回忆，打开防盗门一看，莫忆师带着一个穿西服的男子站在外边。我觉得这个男子好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
“墨老师，谢谢你对我女儿的照顾，听说你喜欢玫瑰花，从城里弄了------”他一开口说话，我就想起来了，他就是莫须有主任，剃掉胡须后，显得英俊，又穿得很正式。自从我当了老师后，一直没和他见过面，差点把他忘了。“老师，我爸爸开车来接你，请你去我家吃午饭！”小女孩拉着我的手高兴地说。我看见她今天的头发梳了很多小辫子，头顶戴着公主的皇冠，应该是镇上专业梳头的妹儿帮她弄的发型。她穿着粉红色的戴帽子的羽绒服，黑色的绣花打底裤，枣红色的带蝴蝶结的皮靴，活像一个天使。
莫须有下楼去，一会儿，从电梯里搬运出三盆玫瑰花，艳红的，鹅黄的，粉白的，也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给我弄到了阳台上。寒冬腊月里，玫瑰花依然蓬蓬勃勃地绽放，应该是温室里培育出来的吧。我从来没想过莫忆师会是莫须有的女儿，我也从来没有去过莫须有家里。我迟疑地抚摸着莫忆师的头发，找理由拒绝：“谢谢你们的好意，我要去镇上坐车去火车站，不给你们添麻烦了。”莫须有尴尬地笑了一下，真挚地说：“我女儿一直麻烦你照顾，数学又考了满分，今天我莫得啥子事情，想请你吃个饭。我晓得你不喜欢酒桌子上的场合，你放心，今天不劝你喝酒！你去坐车也要吃饭啥，吃了午饭我开车送你去。”莫忆师抱着我不放手，仰起头瞅着我。我看了一眼小女孩可怜巴巴的眼神，锁上门，跟着父女俩坐进车里。

阳光下的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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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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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梦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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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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