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孤独

飘泊的尘埃

　　生活单调得只剩下两点一线。
　　每天在公司做着重复的事情，看着自己的青春一点点消耗，有些麻木。
　　我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楚这是展转中的第几个城市，因为它们太相似，到处是匆促的人群，为了生活而奔波忙碌。他们的眼睛很灰暗，像是掉进污水里的玻璃珠，看多了会让人厌倦。
　　朋友说我的女友很漂亮，比莫漠要漂亮。这一点我承认。她是那种貌似单纯的女孩，但她的眼睛与我平时见到的那些人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是那么灰暗。但是莫漠不一样，她的眼神总是那样清澈。
　　莫漠告诉我说：＂也许从我们离开校园开始，我们就会一天一天变得世俗，迷失了纯真。＂她还在念大学，而我已经踏足社会。我并不认为她在毕业后会有多少改变，因为她家境好，又不乏追求者，并且极富有主见，一直都不曾为什么事情而烦恼，以后更不用为工作和生活发愁，所以，我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会使她有所改变。
　　莫漠说她大学毕业后要离开这个城市。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没有人可以代替已经离开的人，所以我走后你会一直记得我，并且我在你心里的那个位置无人能取代。如果我在你身边，你对我的记忆就不会深刻，更不会怀念。＂我懂她的意思，我也知道一旦她做出什么决定是没有反悔的余地的。
　　女友叫余娜。跟我交往了很久，从我离开学校，离开这个城市，然后又回到这个城市这段时间，她一直都陪我去任何地方。我曾希望这个人是莫漠，可是她拒绝离开，她说：“你还会回来的。”她说得那样肯定，这让我有些生气，于是我故意久留，故意不跟她联系，可是她仍旧没有任何反应，我终于还是回来了。然后我告诉她我在跟余娜交往，她仍旧没有太大的反应。
　　余娜最多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她始终都不懂我，所以尽管她一直在身边，我却仍旧觉得寂寞，并且常常觉得累，心累！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没有她。一个人的精神领域和生活领域都会有所需求，并且，那是不一样的需要。就如莫漠，我可以把她当成红颜知己或是情人，可是，我们并不适合在一起。因为太像，所以很容易把对方伤得很深，那么她也就不可能成为我的妻。
　　但是余娜是个嫉妒心很强的女孩，这一点跟漠不一样，有时候实在是让我无法忍受，于是我就想起莫漠。记得她曾经对我说：“女孩会吃醋是因为在乎，可是这也是不自信的表现。”
　　我承认她说的很正确，可是我觉得并不是所有女孩都会这样想。或许她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她知道她的男友是不会变心的，因为她很容易厌倦。她不允许别人走进她的内心，所以她注定孤独一生。而我们，因为懂得所以了解，可是，却从未试图走进彼此另一面，我们都是太过懦弱的人，害怕被对方伤害。
　　莫漠还是走了。走之前跟我说她以后或许就不会回来了，因为她很早就厌倦了这个城市。
　　她走的那天我跟余娜一起去送她。在看见她的微笑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纪伯伦说的一句话：你想了解女人，就在她微笑时查看她的嘴角。她是一直在笑，可是我却觉得她仍旧有留恋，我们一直都是习惯在失去和离开之后才开始懂得怀念的人，现在她要离开这个城市离开我，不可能没有任何感觉。
　　我没有犹豫，径直向她走过去，然后俯身吻她的唇。她没有拒绝，只是保持着原有姿势。我把嘴唇挪开的时候仍旧可以看见她微笑的唇，不带一丝留念。然后她转身，风扬起她的头发，白色的衬衣和米色的网球裙露出寂寞的姿势。她右边手腕上的那条银色的手链显得特别耀眼，跟我的那条躺在盒子里的银手链一样始终有着明亮的金属光泽。
　　我回头的时候看见余娜愤怒的目光，恨不得把我吞掉，她开始朝我咆哮，声音大得惊人。她说：“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准备跟她一起走，以后再也不回来，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才是你女朋友。”
　　这是她永远都比不过漠的地方，她可以为此而歇斯底里，而我很厌恶这一点。平时，她看见我跟哪个女同事关系好一点也要寻个究竟，让我一点自由感都没有，她不是不知道我跟漠有着怎样的过去，也不是不清楚我为什么跟她在一起，可是她似乎觉得我跟她交往以后我就是她的了，所以我的一切行为都应该经过她的同意。从这一刻开始，我知道漠在我心里的位置已经无人能及。
　　我努力克制自己，让自己尽量平心静气地跟她说话，我说：“她以后不会回来了，你应该高兴的不是吗？我能给她的只是一个离别的吻，而我给你的却是一辈子的承诺，我不会离开你的，你应该清楚，为什么要这样，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她似乎平静了下来，不再说话，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一个人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早就习惯了她这个样子，每次都说类似的话，而她似乎永远都不会觉得厌倦。
　　生活逐渐恢复正常，余娜还是跟以前一样偶尔来我这边，她唯一让我满意的就是下班后不占用我太多的时间，让我可以处理自己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叫她娜娜非常别扭，她也曾对此有意见，因为我总是叫莫漠，虽然每个人都那样叫她，因为她的名字本来就是这两个字，可是她说她总觉得我叫她叫得比别人亲热。我无语。
　　漠一直没有给我电话，我亦不挂电话给她，因为我知道她一定关掉了手机或是已经换了号码。我只能一直等待。

有天在公司加班加到很晚，我甚至不清楚到了几点，然后，我接到了漠的电话。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不如记忆中的甜美。但是，我听得出来她很高兴，从我们分手后我觉得她几乎都没有再对着我笑，她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难得。
　　她说：“天，我很喜欢现在的城市，因为我终于感觉到了属于古典的气息。”
　　“你会待多久？”
　　“再过一个月吧，我下个月去海南，有一个朋友在那边，他让我过去玩。”
　　“从没听你说过你有朋友在边。”
　　“恩，是网上认识的。”我对着电话笑了，我知道会是网友，以她的个性，是不大可能为了一个非常熟悉的朋友而改变计划的，唯一能让她改变的就是不认识的人，因为她那么做只是觉得新鲜。
　　我说：“那你到了海南给我电话，我想过去，恩…想见你！”
　　“恩，好。”电话就这样挂断了。
　　我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余娜今天好象来过，因为我闻到某一种花的香味。我一面在想这是什么花为什么会这么熟悉一面朝卧室走去，开灯的时候我看见了床上的白色的花，这才知道现在又到了栀子花开的季节。
　　记得这是漠最喜欢的花，以前每到花开的时候我总会每天买一袋送过去，她总会很开心地笑。时间久了，我也喜欢上了这种花的味道，可是，有一点跟漠不一样的是，我喜欢的是它已经枯萎的时候所散发出来的带有一点颓败的香味，很淡的味道，要离得很近才可以嗅到。我们从来都不会用水养它，因为那样会使它的香味消退。
　　时间开始一天天流逝，枕边的栀子花已经开始干枯，一抹余香久久萦绕不退，缠绕在指尖，就像未曾褪色的记忆。
　　漠一直未曾来电话，一个月早已经过去了，枕边的花已经换了好多次，我仍旧没有她的消息。现在开始不停地想念她，想念她微笑的眼眸，想起我们每次约会的时候她都拒绝我牵她的手，她说她不习惯被束缚的感觉，然后我就会强行拉着她，到最后她还是会挣脱。
　　她的手指长而且漂亮，像一个钢琴家的手，可惜她从来都不弹钢琴，她唯一感兴趣的乐器是小提琴，学了没多久便放弃了。她喜欢在空闲的时候涂指甲油，涂完自己再欣赏一番，但还是觉得不够，于是把我拉到书桌旁坐下，把手放在桌子上，再把我的手放在桌子上，仔细地看，然后轻声笑出来。
　　我总是习惯性地望着她微笑，然后说：“你这个小自恋狂。”她就会微笑着扑到我怀里。
　　漫长的等待终于到了尽头，她终于在离上一通电话过了2个月的时候给了我第二通电话，然后告诉我她在海南，已经待了一段时间，让我过去玩几天再一起走。我同意了。
　　我没有告诉余娜我要去海南，我什么人也没有说，也不跟公司请假，第二天就直接走了。她并没有来机场接我，虽然我开始想到会是这样，可是还是忍不住觉得失落。
　　我在她所住的酒店门口见到了她，她跟一个我未曾见过的男人在一起，看上去并不显得特别亲密，我猜测着他可能是她说的那个网友。漠看见我之后朝我灿烂地笑，她说：“天，看见你很高兴，你先住下来，我们明天一起出去玩！”
　　“恩，好。”我们三个人一起走进去，她没有向我介绍那个男人是谁，也不跟他说我是谁。对于这一点，她还是没有改变多少，她总觉得她的朋友之间如果不认识那她也不必刻意让他们熟识。
　　我住的房间在漠的隔壁，漠来我这边帮我整理衣物的时候那个男人走了。漠说：“你计划一下，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在这里待得太久了，我想去西部的城市。”
　　“如果我说要你跟我一起回到原来的城市，你会不会同意。”我笑着问她。
　　“不，你不会的，我了解你，既然你能下定决心来这里见我，你就不可能还把我带回去，那样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可是我觉得这样对余娜很不公平，我有责任照顾她的，我很矛盾。”
　　“易天，我跟你说过我讨厌负责任的男人，你为什么还是这个样子，你明知道我会让你跟我一起走，那你还没有决定好为什么要来，你不来我一样可以一个人去，我不需要谁来照顾我，出了什么事情也不需要有个男人来负责任。”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异常冷漠。
　　“漠，我……”
　　“你还是回去吧，我不想为这样的事情跟你吵架，我一个人可以的。”
　　她开始有点不耐烦，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惹人厌，可是，我仍旧没有办法摆脱那些想法，我想跟她一起走，可是我不能把余娜丢下。
　　“你还是回去吧，今天就回去，他们肯定都不知道你来了，不要跟我在一起，你应该有正常的生活，不要陪我到处走，爱又能怎样呢，总是有些东西是我们无力改变的，也不应该试图去改变，因为到最后还是会筋疲力尽并且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不知道该怎样反驳，或者，我心里很清楚我们是不可能的，因为她没有办法让我变成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我也没有办法让她安静下来，过正常的生活。我说：“漠，我还是住几天再决定吧。”
　　她没有再说什么。
　　我们一起去很多地方，去得最多的是天涯海角，我们一直都说很少的话，她的脸洒满忧伤。
　　在我去到那边的第十天的晚上，漠来我这边。当时已经很晚了，她说：“天，我睡不着。”

“就在这边睡吧。”她望了我一眼，然后躺在我的床上，只安静了那么一会，然后就开始不停地翻身，最后还是坐起来，说：“我很烦。”
　　“我知道。”我在她旁边坐下。
　　她怔怔地望着我，然后抱着我不说话，我突然间明白她要离开我了。
　　她开始轻轻地抽涕，然后泪水一颗一颗砸到我的身上。我从来都不知道她有那么多的眼泪，就算我跟她说分手的那天，她也没有这样哭过，因为我们分手之后只是那个原本存在的关系消失了，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改变，可是我知道今天过后，我们便要开始遗忘对方，埋葬我们曾经的爱情。
　　她哭得太累，就那样趴在我肩膀上睡着了，我把她放平让她躺在床上，然后我也躺下。我努力不让自己睡着，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睡着了，或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
　　然而，要走的终究还是留不住，所有的挣扎只是徒劳。
　　漠走后我回到原来的城市。
　　先是在信箱里发现公司辞退我的信件，然后听到余娜的电话留言。她说：“天，如果你在听到留言一个星期以后回来了，那么你来找我，如果时间过了，你就不必来找我了，因为我已经离开。我一直都知道你不可能爱我，虽然你愿意跟我过一生，可是你心里始终只有她一个人，我们每天在一起，可是还是觉得好寂寞，你从来都不会试图来了解我，然而，我一直在期待你的改变，或许，所有的错都是由我铸成，最后的结果不管是什么，我仍然感谢你。”
　　我不知道我还可以去哪里，我只知道我应该离开这个城市，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然后在那个古老的城市里等待，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贵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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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云淡

简单咋就这么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