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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慕容诗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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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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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7 19:47:25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惠州
第四卷 第四十章 剧饮千杯男儿志(中)


    想到这里,张建不由自主地轻轻叹了口气……

    “哦!哎呀,对不起,你来了多久了?”易素问了一个非常白痴的问题,问完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哈哈一笑,正好为现场尴尬的气氛解了围。

    孙茹趁机岔开话题,道:“算了算了,怕了这个姑奶奶!我们叫外卖吧,就在这里随便吃点午餐得了,赶紧把方案做好点,最后修改一次预算案,争取一次过,不要再给楼下的同事增加工作量了,改了又改,改了又改……”

    杨娴儿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次又教自己赢了,易青和孙茹这就算是松口让步了。她努力装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还是忍不住心花怒放的没憋住笑。

    “笑什么笑?满脸长大泡!哼……”易素作势要打杨娴儿,气道:“今天这顿你请!一顿又吃掉我们几百万去……”

    杨娴儿看着易素,啧啧连声道:“哎哟哟,脸这么臭。好了好了,易寻,易总,易……易大帅哥,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嘛,伤你自尊了吧?我请我请,你吃什么?呃……叉烧鹅饭,要个左腿对吧?肉食动物嘛,嘿嘿,小茹你呢?”

    “星洲炒牛河,一个冻奶茶。”孙茹随口道。

    易素等孙茹说完,补充道:“给我带个汽水上来。对了。张建,你吃什么?”

    “呃……啊?我?什么?”张建一下子反应不过来,顿时楞住了——不是叫我上来解雇我吗?还请我吃饭?

    “是啊,”杨娴儿接口道:“跟我们一起吃好了。不过说好了哦,只有套餐,想吃鲍翅我可不管,自己买单。”

    张建狐疑的看着嘻嘻哈哈的杨娴儿,一点不象耍弄自己的样子,连忙道:“呃,不要不要了,我还不饿。”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劲,少来这套虚地啊!”杨娴儿是军营里长大的,最看不得不干脆的男人。有点不耐烦的道:“赶紧说!你还能不吃饭做神仙不成,假客气什么?”

    易素解围道:“张建是浙江温州人,他们那里地人喜欢吃海鲜和水果的多。对吧?给他叫个鲜虾B餐,一个水果沙拉好了。张建可以吧?”

    “哦,可以可以,不是,是太好了。谢谢易先生。”张建受宠若惊,由衷的说道。他心里喜道:看来阿儒找我帮忙收集消息的那档子事,易青这边还不知道。也许瞒下去就不会被解雇了。

    正想着,杨娴儿已经开心雀跃的跑出去吩咐秘书打电话叫外卖了,房间里剩下孙茹、易青和张建三个人。易青微笑着望着张建,也没提叫他上来什么事,张口就是一句:“孔儒也是温州人啊,听说张建你跟我们这位孔师兄是高中同学?”

    张建脸上刚刚泛起的喜色一下暗沉了下去。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张建坦然的道:“是的,而且也是小学同学和初中同学,是他带我来香港地。”

    易青在说话的时候。孙茹一直埋头在一大堆杨娴儿的设计草稿中翻找着什么,桌面上实在太乱了,好半天才找到——是一封信。

    易青从孙茹手里接过那封信,递过去道:“请你上来,就是要给你这个,你看看吧。”

    张建强忍住心里地失落,双手毕恭毕敬的接过信来,也不拆看,对易青和孙茹鞠了半躬,道:“谢谢。我知道了。易先生,孙小姐,谢谢你们长期以来的照顾,其实我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再、再见!”说着,他黯然转身就走。

    “啊?什么?什么收拾东西啊?你怎么看都没看就知道了?”易青错愕的道:“你怎么知道公司要调派你去北京的?你这消息也太灵了吧?谁告诉你地?”

    张建愕然转过身来,迟疑的重复道:“调派……北京……”

    他看了易青一眼,连忙拆开手中的信。

    不是解雇信!不是他想象中地解雇信,而是一封委任信。

    “兹委任张建先生为华星国际娱乐影业集团北京分公司副总经理兼高级行政总监;主要分管财会、人事、物流三方面工作,特此具存,以咨证明。”

    下面是华星集团的大章和易青的私印、签名。

    “我?分公司总监?”张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惶恐的道:“不……不是……易总,这太突然了,我什么也没做就升我的职位,我……”

    易青摇头道:“你也知道我们公司从来就不是讲资历的,是讲能力讲才华的,我自己也是年轻人,当然会给年轻人机会。谁说刚出校门的人就不能做大公司总监?经验这东西,是个人就可以累积出来,可是才华和天赋却是求也求不来地。张建,我和宁小姐、孙小姐都认为,你很合适。你是大陆人,熟悉那边情况,本来就比香港同事有优势,而且你这个人非常的细心稳重,心地善良,又有重义轻利的美德,绝对是个搞行政和管理的好手,我绝对看好你!”

    公司的薪资和钱款一向是孙茹管着的,在中华人影业时代就是如此。孙茹等易青说完,立刻道:“薪水方面暂时给你定年薪一百万,这个标准虽然在香港不算很高,但是在国内真的是很不错了,另外在住房方面,公司会再给你适当的补贴,北京分公司派一辆好车给你用,此外你还有什么要求没有?”

    “我……”张建在这一瞬间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士为知己者死。对于一个初出校门,在社会上拼杀的年轻人,遇到这样一位老板简直是梦寐以求地事!

    他的目光在易青和孙茹脸上来回视着足足有一分多钟,却看不出半点不真诚的神色。最后。迎着易青那坦然而清澈的眸子,张建沮然低下了头。

    他缓缓地走到桌前,对着易青深深的鞠下躬去,然后双手平举,郑重的把这封无数白领梦寐以求的委任信放在易青面前。

    孙茹惊讶的道:“张建,你这是……如果待遇薪水方面你不满意,我们还可以……”

    “不!”张建激动的道:“孙小姐,您别说了。您和易先生这样对待我,我如果还有讨价还价的心,那我还算是个人吗?对不起。我……我不能接受这个职位,因为、因为我……我不配!请两位另外甄选一位德才兼备的同事去担任这个工作吧!”

    易青意外的道:“什么事情说的这么严重啊?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你离家在外。公司就是你地家,一个大男人,有什么问题非要弄得这么哀怨自责的。”

    张建深吸了一口气,道:“易先生,我非常感谢您用‘细心稳重、心地善良、重义轻利’这三个词来评价我。但是。我……我真的不配,所以我更不能胜任北京分公司地行政负责人这个职位。因为……因为我当初到公司的目的,就是受了孔儒的拜托。来这里……来公司查探情报的……我、我还收了孔儒地钱……您说我重义轻利,我……我真是无地自容了……

    谁知易青和孙茹听了,反倒同时笑了起来,一点没有惊讶气愤的样子。

    “我知道阿!孔儒给了你二十万,因为你父亲身体不太好,家里有三个弟妹正在读书嘛!那又怎么了?”易青耸了耸肩道:“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些事我和孙小姐、宁小姐早就查清楚了啊!”

    “啊!”张建这下才是真的瞠目结舌,没想到自己担心了半天地事,人家早都心知肚明了。

    孙茹笑道:“其实那天杨仲大队长来跟我们商量事,你躲在外面偷听那次。第二天我们就在全公司的档案里把你摘出来了。保安部的吴宝主任是特种侦察兵出身,杨仲大队长就更不用说了,你那点事哪里瞒得住。”

    易青微笑着,特别诚恳的道:“我们查了你的履历,发现你和孔儒是老乡,而且毕业的高中和孔儒是同一所学校。后来经过调查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你一个刚毕业的年轻人,又要奉养在农村的双亲,又要供弟妹读书,很了不起啊!其实弟妹读书不是你地责任,可是你却拼命工作,要把他们每个人都供上大学;孔儒对你有恩,又是你的好朋友,你为他冒险办事,尽心尽力;今天你冒着被解雇的危险也要说出真相,不肯昧着自己的良心接受百万年薪和一方总裁的职位——象你这样的人,对父母尽孝,对家人尽心,对朋友尽义,难道还称不上一句‘重义轻利’?张建,我个人真心的认为,公司能够请到你这样德行和业务能力并重的人才,是我们华星集团的福气。”

    孙茹也点头道:“我们也观察了你以往的工作表现,说实话,你的思维条理,所有处理的个案,不但清楚到位,而且思路清晰明快,省力高效,完全具备一个高级管理人才的全部素质,宁倩华小姐也极力在我们面前肯定你的工作能力呢!”

    说着,易青站了起来,把那封委任信再次双手递了过去,道:“这,是你应得的,这个职位,非你莫属。”

    “易总……孙小姐……我……”张建终于忍不住热泪滚滚,想要说点什么,喉头却哽咽了。长久以来奉养父母扶持弟妹的辛劳,害怕失业的心理重压,背叛公司的内疚情绪,这种种心头重担一下子卸了下来。

    “谢谢,谢谢你们!我……”张建双手接过委任信,站直了大声道:“易总,孙小姐!你们的知遇之恩,我无以为报。从今往后,我张建愿为华星集团当牛做马,赴汤蹈火……”

    “别赴汤蹈火啦,”易青见他说的这么激动,笑着打断他道:“你动身去北京前先给我找到一个人就行。”张建听了这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立刻猜到易景的意思,不禁脸色微微一变,为难的道:“易总……我……我很感谢你们的器重。可是,我跟阿儒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的朋友……要我为了自己的前途出卖朋友,这种事我是不做的,您……您还是别为难我了吧?”

    “你说什么呢?你把我们华星集团当什么了?黑帮社团吗?”易青有点不悦的道:“难道你以为我让你把孔儒找出来做掉吗?”

    孙茹哈哈大笑道:“你一定是黑帮戏看多了。孔儒是我和易青的师兄,又是以前我家的管家,我们会把他怎么样?”

    易青笑着压低声音道:“我是让你去找他,因为是……”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易青连说带比画,跟张建解释了一大堆,张建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易总,孙小姐,我先替阿儒谢谢你们了!”

    ……

    夜深了。

    旧维多利亚港的隔海栏杆上,倚着一个孤独而英俊的青年。

    黯淡的街灯,把他的孤单的身影拉的长长的,长长的……

    那身剪裁得体的昂贵的白色金边西服,已经染满了酒渍,到处是皱褶。在他的脚下,扔满了烟蒂和空啤酒罐子,微凉的海风吹拂下,他长发散乱,满面潦倒之色。

    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地上两个身影渐渐重合了起来。

    孔儒木然抬起头来,露出一个颓废的笑容,对来人道:“是……是你呀?来,喝……喝酒!”
     
 楼主| 发表于 2007-8-17 19:47:56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惠州
第四卷 第四十章 剧饮千杯男儿志(下)


    迎着海上吹过来的凉风,张建开心的笑了。

    他走到栏杆前,抬腿坐了上去,从孔儒手上的超市购物袋子里拿起一罐啤酒,打开仰脖子灌了下去,清凉的酒水激的他胸中一爽。

    “我一猜就知道你会在这里。”张建笑着拍了拍孔儒,道:“别在这风口上坐着了,我们回家喝去!你的车呢?”张建一边问一边四处找着,很快就看到孔儒那辆银灰色的爱车默默的停在对面小超市门口,车窗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夹了不知道多少张罚单了。

    “家?回家?哈哈哈……”孔儒狂笑道:“你看我还象个有家的人吗?没有了……没有家、没有钱、没有前途没有希望……什么都没有了……,

    “别这样,你至少还有我这个发小朋友吧?”张建恻然道,一面思索着找什么样的说辞来安慰他。

    “你看,我一下就能猜到,你会一个人来这个地方。”张建指了指面前的大海,笑道:“你还记得吧!三年前,你把我从内地办过来,我到香港的头天晚上,咱们也是在这里一起喝酒。我记得你说,你要在香港这个万金之都实现自己的梦想,你还记得你当时怎么说的吗?你说你要‘做大导演、开大公司、赚大钱、成大名,娶大美人,!”

    孔儒怎么会不记得呢?想起当年初到香港的雄心万丈,孔儒眯起眼睛回想了一会儿,心潮起伏。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当初他一心以为,避开易素和孙茹,能来到香港干一番事业,将来让孙茹和宝叔那些人看看。究竟谁更有出息。谁知不到半年,自己命中的那个克星,那该死的易素前脚后脚的也跟来了,没过两年,把自己在香港取得地东西剥夺的干干净净!

    事到如今,不但公司没了,玛吉娜父女回来不知道要怎么向他们交代;而且自己还弄得整个香港几十个堂口人人都要找他;今时今日,也只剩下过一天算一天,等死而已。

    想到这里,孔儒满腔的愤懑化做了悲凉。望着**夜色*(禁书请删除)*(禁书请删除)下漆黑的大海,忍不住脱口唱道——

    “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孔儒唱到最后一句,猝然收口。他忽然记起,自己会脱口唱出这几句,大抵是受了孙老爷子当年的影响。

    这是折子戏〈霸王别姬中,刘邦把项羽困在塰下。项羽军四面楚歌之时,虞姬对项羽的几句唱白,除了性别不同之外。倒颇和孔儒此刻的心境。

    这一段是当年孙老爷子最喜欢的几出戏之一,孔儒总在老爷子身边,听得熟了,自然会唱。

    孔儒默默的想起恩师的音容笑貌,不禁悲从中来,难以自制。他实在想不通,到底自己有什么比不上易青地,老师当初非要把本来交给自己的一切毫不犹豫的给了易青。

    孔儒还认为,这次若非李恩华受了老师地嘱托出手襄助。易青是赢不了自己的;所以他觉得与其说输给了易素,不如说是自己输给了孙老爷子。

    “此乃天忘我楚!非战……之罪呃!”孔儒忘形的站在栏杆上,放声唱道,唱罢哈哈大笑,又把手里的啤酒往自己嗓子倒了下去。

    “阿儒,别喝了。再喝就醉了。”张建担心的道:“走,我送你回去。”

    “回去?回……哪里?不、不回去……不回去!”孔儒带着酒意,指着张建笑道:“阿建,你是我最好地朋友,咱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你说,我到底什么地方比不上易青?啊……你、你倒是说啊!”

    张建费力的托住了他有点东倒西歪地身体,默然无语。

    孔儒又打开一罐啤酒,可这次却没顺利灌到嘴里,而是一多半倒在了自己脸上。

    被冷酒一激,孔儒登时清醒了很多,他捏扁了手里的啤酒易拉罐,一把抹去脸上的不知是酒水还是泪水,愤懑的大吼道:“谁能告诉我到底是他妈的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我有什么不对?老天爷,你瞎了眼,你别做天了,你塌了吧!”

    说着,他扭头对张建道:“你说说,我有什么不对?我是才华不够,还是聪明不够?我有什么比不上那个易青?我拜师入门比他早,毕业比他早,学东西比他早,就连本专业的东西,我也自信不逊色于他!你说说,凭什么他就一路顺风顺水、飞黄腾达,我就一事无成,坎坷潦倒?这难道不是老天要亡我,这难道不是命道不公?这难道不是我师父他太太太太偏心?”

    张建叹了口气,暂时放弃了劝他回家的打算,心想有个人听他倾诉,让他把心里的积郁发泄出来一下也好。

    孔儒慢慢扶着坐上了栏杆,望着幽幽的大海,半晌没有说话。

    良久,他突然轻声地说道:“阿建,你想家吗?我想家了,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想过家,一次也没有,可这两天,我想家了……我想我阿爸,想我阿妈了,还想我爷爷,他要是还活着,快八十了吧……”

    ………阿建,我跟你说个故事。我们这么熟,这件事你以前都不知道,只有我自己知道。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村子比现在还穷,穷的饭都吃不饱,全村只有一个小学校。咱们两个,是学校里读书最好,最聪明的两个孩子,我从小就觉得。别人都不如我,除了你,谁也不配跟我交朋友。那时候各家都一样穷,我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穷人……”

    ………可直到那天。那些城里来的扶贫希望志愿者和那些城里小学的手拉手小组一来,把所有地事情都改变了……

    “哦?”张建刚刚燃起一支烟,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想起了这件童年旧事,不由得嘴角泛起了笑意,轻声接口道:“是啊!我还记得带队的那个女老师,现在想起来才二十岁多一点吧,长得真是漂亮,一笑两个酒窝。他们走的时候,给我们送了一大堆糖果、文具。还有全新的课桌椅,还给我们装了日光灯……唉,还是那个时候好。一点点东西,就能让人那么开心那么满足……”

    “切……满足什么,”孔儒不屑地接口道:“那个女老师,我那时候也觉得挺漂亮的,可现在一想。从长相到穿着,那女的简直是土死了,我们说他漂亮。是因为我们那时候更土!”

    张建有点尴尬的笑笑,吸了口烟,道:“那是,你不能拿她跟你们电影学院的那些美女比嘛!”

    孔儒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道:“直到那次我才知道,世界上还有那么多跟我们不一样的同龄孩子。他们的衣服那么漂亮,他们的皮肤那么白皙娇嫩,他们从来不用干农活的手那么细致红润;他们地书包。那么漂亮,还有那么多卡通图案,那些漂亮的小人人是我们听都没听说过的;还有他们地文具,他们的零食……”

    “你知道吗,阿建,”孔儒突然很激动的对张建道:“那天我看见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孩子,他把书包一打开,装的满满地全是零食,全是我听也没听说过的,那小子得意的告诉我,买那些零食需要花多少钱。我一听就疯了,我阿爸种一年粮食,也卖不到那么多地钱。我代表我们村小学给那个女老师带路去住的地方,她请我喝可乐,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喝可乐,那滋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真不明白,阿建,你怎么会和村子里那些土疙瘩一样,居然还那么怀念感谢这些人。”孔儒恨恨的道:“你知道他们把那种活动叫什么吗?叫突击吃苦,叫下乡体验生活,叫接受教育……总之就是说,我们是低贱的,是穷苦的,是比他们低一等的人,他们来我们这里和我们在一起,那是受苦受委屈,是折磨他们考验他们……”

    “你怎么会这么想?”张建惊讶的看着孔儒,他没想到童年时的孔儒就背负着这么强烈的自卑感了。“难道我说地不对?”孔儒愤然道:“我恨他们,恨他们告诉我,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过的比我好那么多;恨他们不停的在我心理提醒我,我是贫贱的农民子弟出身;我恨他们在我面前炫耀他们的优越,显示他们的高雅和优秀。你知道吗,那群小学生里,有个孩子会背一百多首唐诗,还会背全本三字经,而我是我们村最好的学生,可我那时候连什么是唐诗都不懂!”……自从那些人走了以后,”孔儒回忆着慢慢说道:“我就整天不上学,呆呆的坐在村口公路的草垛子上,望着远处的天空。我不吃不喝,也不动弹的坐了一整天,一直坐到晚上我阿妈担心的出来找我……那天回去以后,我大病了一场,三天下不了床,家里穷买不了药,我阿妈就给我喝生姜水。我把生姜水泼了,大哭大喊,说我要吃糖丸药,还有带胶囊的,城里人生病一吃就好了。我阿爸冲进屋来,不顾我妈哭着求他,把我往死里打了一顿。这么一闹,我自己出了一身恶汗,病就好了。我病好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什么狗屁小组的人送给我们的那些漂亮文具、还有糖果、小人书……统统扔到村里的粪池里去……”

    张建呆呆的听着孔儒的叙述,他完全惊呆了,没想到那么小的时候,孔儒还有一段连自己这个发小都不知道的故事。

    “丝……”张建突然一声轻呼,原来他听入了神,香烟终于烧到了手指都不知道。

    ………从那以后,我就跟自己发誓。我一定要好好读书,考上县城的中学、高中,以后上大学!”孔儒一边说着,一边搓着手。眼里放射出一种热烈的莫名的光芒——

    ……自你也知道,从小到大,我就从来没考过第二名。倒是你,得了个‘二伢子’地称号,哈哈,你还记得吗?”孔儒扭头看着张建笑道:“你那时候老想考个第一,超过我一次,结果怎么考都差我一点,这么多年,你好象一次也没得过第一。”

    ……自我那么用功。那么拼命,就是因为我心里不服气,就是因为我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我要比所有人都强。我要比所有人过的都好,以后城里孩子有的那些东西,我全都要有,而且还要很多很多,永远也用不完!”

    “张建!”孔儒突然提高了声音问道:“你说。我这么想错了吗?我这么想不对吗?难道我们就注定该一辈子受穷,我们也是人,凭什么他们城里的孩子就能锦衣玉食。能吃麦当劳、泡网吧,我们就该世世代代在穷渔村里受苦受穷?”

    “咳咳……”不知怎么地,张建突然觉得喉咙口有点干渴,手脚有点冰凉凉的,他试探着问道:“所以……所以那次你让你阿爸去卖血,也是因为这个?”

    “你是说考大学那次?”孔儒回忆道:“可不是吗!我多不容易,才在咱们县一中考了个年级第一的成绩,我那时候就羡慕那些大导演,大明星。他们一个出场费就是几万几十万,我想当上导演,就什么都有了;好过去清华北大那些华而不实的重点大学,毕业后还要自己找工作。”

    ……自整个村子,整个学校就咱们两个人考上了大学。可是我阿爸居然没有钱给我交学费!”孔儒忿忿的道:“人家养孩子,他也养孩子,他尽到了做父亲的义务了吗?他应该要供我上大学的,可是他就做不到。而且他居然还跟我说,让我不上大学了在家里跟他种田。我跟他说,张建家里四个孩子,他阿爸都能供得起他上大学,你只有我一个独生子,你凭什么供不起?”

    “不能这么比啊!”张建苦笑道:“你也知道你们电影学院的学费是全国最贵的,艺术院校一年的学费够我念四年毕业地了。”

    “我可不管那个!”孔儒撇了撇嘴道:“我天天跟他们吵跟他们闹,有一次,我拿着火把爬到房顶上,告诉他们,要是不让我上大学,我就把房子给点了。我阿妈看见我这个样子,大概是因为就我这一个孩子的缘故,一连哭了好几天,最后她也跟我阿爸闹,我阿爸才肯了。他把我家的四间瓦房买掉了三间,还出去打了半年工。等他回来,学费是凑够了,可是上北京地火车票和我在北京的生活费他却没赚够……”

    “啊!所以后来他就去卖血了?”张建想起往事,忍不住问道。

    “他才不会自己主动去呢!”孔儒道:“要不是我告诉他卖血可以赚钱,而且告诉他,如果他不去我就自己去的话,你以为他会对我这么好?他去卖了两回血,才凑够了钱。其实那些钱也根本不够什么的,我到北京没多久就花完了。其他同学都是花家里父母给寄的钱,我却知道我父母根本没那本事供我,指望不上,所以四年来所有地生活费都是我自己赚的。”

    “恩,后来你就遇到了那位……你说的那位孙老师。”张建象逃避些什么似地赶紧岔开了话题,不知怎么的,他一想起远在家乡的孔儒爸爸那副瘦骨遴峋的样子,心里就一阵阵的揪紧,实在觉得有点听不下去。

    “说起这位孙老师,”孔儒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刚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多感激他,而且他那时候对我也是很好的。我知道他一直想物色一个继承人,我也尽力在他面前表现了。论才华、论聪明才智、论专业能力,论亲近、论感情,论忠心耿耿,他身边谁能比得上我?”

    ……自我真搞不懂,他对我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地。再说了,不满意他可以提出来啊,我又不是不肯改,”孔儒恨声道:“可是他呢,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我把所有的青春都献给了他们家,为他当牛做马、照顾他和他那个小孙女的生活起居;可他呢,当着我的面整天考核和物色其他人,器重那些根本就不配和我相提并论的废物。”

    ………我不甘心啊!于是我设计,把一个个妨碍我发展的人从老师身边赶走。你说我这样错了吗?我不也是为了让他老人家省心,不要在一些无谓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吗?可惜功亏一篑,我最后还是让易青这个马屁精钻了空子。这种人多无耻,一上来就走的是孙茹的路子,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她懂什么,被哄得上了手,老家伙耳根子又软,最后大概是听了他们的挑拨,居然把我赶了出来……”

    孔儒说着,气不过似的拿起一罐啤酒,直接一捏,迸开了口子,举起来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用力把罐子甩向大海。他跳下栏杆,对张建道:“不好意思,喝了点酒,今天这么多话,发了这么多牢骚。其实我说这些,并不是这次输给易景不服气。人家有本事傍上华云丰和李恩华这种大亨,我没话说,那是人家手段高明。”

    ……自可是我就是不服气!为什么我是这个命!为什么老天爷对我这么不公平!把我生在一个那么穷苦的家里,既没有个有出息的老爸,又没有家底产业;我从小到大,想要什么都要自己去争取,都要付出比别人更加倍的努力;可就是我做人做的这么辛苦,这么努力了,老天还是要跟我开玩笑,总有那么多人要害我,要抢走我的东西,要算计我,要挡着我的路……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难道我天生就该是穷命,难道我不该追求富贵名利和权势?凭什么别人有的我就不能有,不能比他拥有的更多?我就是不服这口气,谁也不许比我好,谁也不许凌驾在我头上,谁也不许让我羡慕他,谁也不许让我仰视他……谁也不许,谁……”

    孔儒歇斯底里的指着大海,一口气说了七八个“谁也不许”,终于累得带着酒意靠在栏杆上,突然放声嘎嘎大笑。笑声中那带着浓郁的抹不去的凄苦,在无边的大海上荡漾开来……

    其实孔儒的这些心事,张建一直也是隐隐约约有所了解的。如果说,以前听他说这些话,张建还只是模模糊糊有些想法,却并不清晰的话,那么今天在经历了中午易青和孙茹对他所做的那件事之后,晚上孔儒的这番话就真可谓令他感触良多了。

    旁观者清。孔儒自己看不到自己一生的悲剧命运所在,其实源自于他自己的这种自私的性格。

    同样是孙老爷子调教出来的学生,易青心胸如海般的宽广和大度,和孔儒这种心胸狭隘的自私自利,形成了多么强烈的对比啊!

    张建的看着孔儒颓废悲愤的潦倒模样,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他欲言又止,欲言又止的反复了几次,几句话到了嘴边,最后忍不住又收了回去。

    “如果我是孙老爷子,试问我又怎么会把自己的事业和家财放心交到一个这么狭隘的人手上呢?”张建默默的想道,其实此时在他心里嘴边一直萦绕着的,是他不知从哪里看来的两句诗,他真觉得,是孔儒的人生写照——

    “一生性狭岂怨命,半世乖戾不尤人!”
     
 楼主| 发表于 2007-8-17 19:49:15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惠州
第四卷 第四十一章 指掌群豪戏(上)


    “阿儒,”不知怎么的,张建突然非常非常同情这个儿时的总角之交起来,他看着孔儒,忽然问道:“你有几年没回去了?”

    “回哪儿?回北京?”

    张建怔然看着他,无奈的笑笑,一个连自己的根本都忘记了的人,怎么可能获得别人的认同呢?

    “我是说咱们的老家。”张建叹道。

    “哦……好多年没回去了,那穷地方,交通都不方便。”孔儒默然道:“我从没想过还要回去,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这穷命,为什么还要去提醒自己是什么地方出身的?”

    “有机会的话,回去看看吧。”张建目光炯炯的看着孔儒,慢慢的道:“我今天过年的时候回去,听说你阿爸的身体很不好。村里老人说,你上大学那年他去打工,为了赚多点,去给化工厂洗烟囱,吸了不少不好的东西,把肺弄坏了,现在整天咳嗽……”

    听见这话,孔儒的身体明显的颤动了一下,接着,神经质似的迎着海风剧烈的咳嗽起来。

    张建连忙跳下栏杆,过去帮他拍起脊背,薄责的道:“你看你,知道自己小时候得过气管炎,就少喝冷酒,少站在风口上吹风了。”

    孔儒苦笑着顺匀了气,摇头道:“还说什么回去不回去。能过得了今晚再说吧!”

    张建看着他,心里有句话实在是憋的狠了,想说出来,又怕刺激到孔儒这时候的情绪。想了良久。他还是觉得不说出来心里难受极了。

    “阿儒,”张建尽量语调平缓的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次咱们哥儿俩来香港,,你不是一心要和易青比个高低,而是专心做自己地事的话……就凭你的艺术天分和我的管理才能,咱们两个肯定能在香港这地方大展拳脚地!”

    孔儒蓦然抬起头来,沉声道:“好啊!我懂了!是易青让你来找我的!今天晚上,是易青让你来的对不对?”

    “唉!你还是那么聪明。可惜……”张建叹道:“阿儒,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多年。究竟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是让自己和家人过好日子,还是为了证明你比所有人都强,还是为了踩低别人来抬高你自己。以此逃避你自己心里的自卑感呢?”

    孔儒听了这话,突然尖利的吼叫起来,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向了张建,一把揪住张建的衣领,眼睛里迸射着仿佛要杀人的火焰。大吼道:“连你也出卖我!连你也被易青洗脑了!说吧,说!易青这个伪君子给了你多少好处,是年薪百万。还是华星的股份,还是部门主管的职位!”

    话音未落,孔儒一拳挥在张建地脸上,打得张建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孔儒冲上前去,揪起张建,紧盯着他的眼睛大吼道:“真没想到,我最好的朋友居然也帮着我地敌人来嘲笑我!这些话是易青教你说的吧?他派你来看我的笑话,看我的下场。来给我个机会让我向他摇尾乞怜,好让我看清楚他多高尚,他多优雅,好让我去仰视他?我呸!”

    张建木然的冷笑着,双手自然下垂,既不挣扎也不还手,只是这么冷冷地,冷冷的看着他,直看到孔儒心里发毛。

    “你……你看什么?你心虚了吧?”孔儒色厉内荏的吼道。是你心虚了,阿儒。”张建缓缓拨开他地手,淡淡的说道:“天要使一个人灭亡,必先使他疯狂!”

    这一句话犹如一记重锤,一下砸的孔儒眼前发黑,他踉跄的向后退了两步,颓然坐倒在地上,喃喃的道:“为什么……为什么全世界都支持他,为什么全世界都说我错了……连我最好的朋友也……”

    张建整了整衣襟,刚要走上前去扶起他……突然,一声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带着轮胎和地面剧烈摩擦产生的尖叫,蓦然打断了一切!

    “吱……”

    “嘎——”

    两辆大面包车象闯入黑夜的鬼魅一样,带着巨大地怪声停在了隔海栏杆的两边,堵住了孔儒和张建所有逃离的路线;然后,三辆黑色的小轿车紧随其后,驶入孔儒和张建的视线。

    “啪!”

    猛然亮起的车灯刺的张建和孔儒睁不开眼睛。

    猛然醒悟过来的张建连忙一拽孔儒,沉声喝道:“不好!阿儒,还不走!跑啊!跑到大路上去,大路上有警察!”

    孔儒一把反抓住张建,摇头道:“阿建,你快跑!这事跟你没关系,他们要找的是我!”

    没等他们纠缠个清楚,啪啪啪几声车门响,所有的车门打开了,从大车小车里跳下来几十号人。刺眼的车灯下孔儒认的清清楚楚,一边带头的是联英社的哑龙,一边带头的是和胜和的东叔,后面各跟着十几个马仔,每个人手上都拿着西瓜刀、钢管、球棍等等家伙,看起来气势汹汹。

    “东叔,你怎么才来啊!”孔儒在这个时候反而变得异常镇定起来,不无戏谑的道:“我等你老人家已经等了大半个晚上了,想不到东叔这么赏脸,还麻烦劳动这么多位兄弟。”

    “哼!孔总,你也兴致不错嘛,让弟兄们好找。”老胖子东叔冷哼着,向左右使了个眼色,十几个和字头的人立刻两边散开,隐隐形成了对孔儒和张建的合围之势。

    哑龙瓮声瓮气的道:“阿叔跟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孔儒!我知道你是一号人物,按说咱们本来是一伙的,都要打易青那个仆街。但是这次的事情,不是我们一家,全香港的洪门社团都吃了大亏,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不找个人出来扛,以后我们怎么出来混?怎么跟下面小的交代?”

    孔儒冷哼了一声。这道理他怎么会不知道,其实他早就想的很明白了。全港十一家社团,十几亿的资金,价值五十亿的八大影业股份,也可以说是全香港黑帮对电影行业的控制权,一夜之间,被人骗得干干净净。这么大的事,做老大的人总要给道上的兄弟一个交代;总要有个人被抓出来,跪在祖师爷的面前,让他们这些老大能对下面的人说——看,所有的事都是他一个人搞出来的,现在做掉他,给大家一个公道。

    不这样的话,香港黑帮的面子怎么下得了台?

    问题就是,这事情本来都是易青和华云丰两个人合伙搞出来的,是他们精心设的局。可是无论是天剑还是长乐帮纽约堂,都决不是他们这票人敢惹的。要是动了易青或者华云丰,这两个人背后的势力,被逼急了能毁灭任何一个社团十次八次。

    柿子捡软的捏,这到哪里都是生存之道。

    反正所有的事情,大家从表面上看到的,华云丰的决定都是由孔儒来执行,连最后拿着钱去跟华星打战的也是孔儒一个人——所以,这个背黑锅的人选也就是现成的了,十一家社团的老大都心照不宣,就等着刮出孔儒来,开香堂三刀六洞,执行家法。

    孔儒早把这里面的厉害关系想清楚了,心下也就坦然。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不顾张建在背后拉他,甩开张建的手,跨过栏杆站在东叔他们面前,昂然道:“我跟你们走。不过跟我兄弟没关系,他是华星的人,你放他走。”

    “阿儒你疯啦!跟他们走你会没命的!”张建急道,连忙也翻过栏杆来,和孔儒并肩而立,对东叔道:“孔儒是我们易总的师兄,是我们华星集团要保的人!你敢动他,我们易总和天剑不会放过你们的!”

    “哈哈哈哈……”东叔和哑龙还有那些马仔们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一样,仰天大笑起来。

    天剑他们当然是忌惮的,但是最多是不敢动那些首脑人物,因为天剑虽然得到中央政府默许的许多特权,但是说到底还是要尊重自治区的法律,要讲一点规矩,按牌理出牌的。象张建这样的小角色,要是也能调动天剑,那这世界不就乱套了?

    哑龙头脑比较简单,他也不想多事,所以只是干笑了两声,就指着孔儒道:“你跟我们走好了。至于另外那个,我们给华星的青哥面子,就先……”

    “…小就一起上车走吧!”没等哑龙说完,东叔立刻接口道:“这位华星的兄弟好象有点靠不住,要是他一不小心手痒痒拨错了电话号码,跟条子或者跟他们景哥说了什么,哪可坏了我们的大事!还是请他一起去观摩观摩咱们开香堂的大场面,给我们当个见证吧!”

    哑龙一听,就暗道姜还是老的辣,还是老狐狸头脑想的周全。于是便对左边两个马仔一努嘴。
     
 楼主| 发表于 2007-8-17 19:49:42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惠州
第四卷 第四十一章 指掌群豪戏(中)


    那两个马仔空手走上前去,对孔儒嬉皮笑脸的道:“白面仔,上车吧!”说着哈哈大笑。

    张建鼓足勇气,上前一脚踹到站在孔儒面前的一个,抓住孔儒喝道:“阿儒,走啊!留得青山在……”

    “笨蛋!你跟他们动手?你疯了!”孔儒急忙一个侧身挡在张建身前,大吼道:“东叔,他不是出来混的,不懂规矩,你们有种就不要为难一个读书人!”

    话没说完,只见两边各跑出七八个人,围着孔儒和张建两人就是一顿钢管加棍棒。

    孔儒和张建互相抱头遮护着,还是各自挨了两下重的。

    哑龙见这两个人如此义气,也不想他们多受苦,沉声道:“拖他们上车!”

    没等他这话说完,一个豪张爽朗的声音大笑道:“要带走我们华星的人,也不先问问我们答应不答应。”

    笑声未绝,从两边旧广场的草坪后面幽灵般窜出来几十号人,一直冲到车灯前,反将东叔和哑龙包围了。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东叔和哑龙一声冷哼。

    灯光中,一个高大健美的身影当先走来,这个年轻人浓眉大眼,龙行虎步。仿佛天生就具有一种领袖的气质一般,在昏暗的夜里站在人群中间也有如太阳一般夺目。

    “易总,你什么时候来地?”张建欣喜的叫道。

    “接到你的短信就来了。”易青向张建挥了挥手。他身后站着宝叔、肥强和杨娴儿三人,带来的全是肥强手下地易家班武行。足有三四十人之多,个个彪悍魁梧,立刻把哑龙和东叔的人马比了下下去。

    东叔冷笑道:“易总这是要硬呃我们啊!未免欺人太甚,难道我们香港的洪门帮派真成了可以随便欺负的肉头?”

    说着话,哑龙和东叔都转过头去,跟后面的人不知道交代了些什么。

    易青朗声道:“东叔,还有这位,想必是联英社的抗靶子哑龙哥了。这位张建是我公司的人,孔儒大哥之前跟我有点误会不假,但是我和他毕竟是一个师傅带出来的同门。他也是我一定要保的……”

    “姓易的!用不着你假惺惺!”孔儒火道:“你这套假仁假义,留着在小茹和那些小姑娘面前耍弄吧!伪君子!”

    易青没去理他,大声道:“今天这事。我看不如这样。二位卖个面子,让我带他们走,至于这次地事情,三天之内,我摆十桌和头酒。给各位老大斟茶,到时候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东叔听了这话,哈哈大笑道:“易青!你这话骗鬼都骗不过!你又不是出来混的。你会守信用?鬼才信你!”

    易青还要说些什么,忽然脸色一变。肥强连忙贴上来耳语道:“不好!青哥,他们叫人来了!好多脚步声。”

    易青肃然点了点头。

    果然,不过一分钟,从三个方向涌出来不知道多少人,乌压压的不知道有多少层,手里拿着花样百出地各种打架开片的武器家什,每一个方阵少说也有一两百人。

    就象从土里头钻出来的一样,一下子。易青等几十个华星的人就被人包了粽子。

    哑龙冷笑道:“青哥!说到动脑子玩手段,那真是你行,我们兄弟甘拜下风。但是我们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我们这些粗人打天下,就凭着三条,第一是垒马多,第二是垒马多,第三还是垒马多!”

    易青冷冷地看了看四周这些不怀好意的眼神,突然打了个呵欠,随即变了脸色,他铁素着脸道——

    “真可惜,本来今天晚上我不想见血的!”

    话音刚落,就听“通通”两声闷响,接着刚才两个动手打张建地古惑仔齐声惨嚎,撕心裂肺的倒在地上狂喊起来。

    联英社与和字头的人马一起骇然,纷纷向后退了一大步,只见遍地都是鲜血,那两个马仔的右手小臂上,赫然各添了一个透明的血洞。

    易青和张建、孔儒毕竟不是黑道上的人,见此惨状,一起忍不住侧过头去。那边有识货的人惊叫起来:“穿甲弹,穿甲弹!”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哑龙一声歇斯底里的暴喝,抢过旁边一个手下的西瓜刀,疯魔一样向易景冲了过来,嘴里大吼道:“我砍死你个罕家铲!”

    东叔大吃一惊,没等他发令,几个马仔一拥而上,搂脖子拽裤腰,抱大腿外加按肩膀。总算把哑龙按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高空中“通通”又是两声,打在哑龙面前地地上,直打的地上只冒白烟,赫然两个深坑。

    没等哑龙缓过劲来,众人又听见一声脆响,吓得东叔和哑龙的手下人人抱头,蹲下了一片。

    只听见丁零当啷淅沥哗啦一阵热闹响动,东叔开来的那辆和记大面包车先是断了两边后镜,接着几扇玻璃全碎,最后是两个后轮,噼里啪啦凡是凸出来的部件逐一挨了一枪。

    枪声停了好大一会儿,东叔和哑龙的手下才战战兢兢的捂着脑袋慢慢站了起来。一个个忐忑的向广场外的建筑楼群望去。只见漆黑的夜幕中一幢幢高楼大厦,宛如噩梦中噬人的巨兽,不知这些楼群之上,到底有多少管黑漆漆的狙击长枪枪口对着这里。

    哑龙见了这等威势,终于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目眦欲裂的瞪着易青,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指着易青低吼道:“乌……乌鸦……打死乌鸦的就是这种枪!”

    这种名为“MI-5”’的红心穿甲弹头,近年来屡见于美国黑帮火并之中,国际上通行的各种防弹工具,对它全然无用。但是这种子弹价格昂贵,极不好弄,所以哑龙一见之下,立刻认为乌鸦死在易青手下。他和乌鸦义气深重,他这个人心眼又实,自然发了疯似的要为乌鸦报仇。

    易青皱了皱眉头,他早怀疑乌鸦是华云丰杀的,但是一直没机会找华云丰核实,如今看来倒是八九不离十了。易素虽然对乌鸦之流殊无好感,但是当初他求华云丰出手之时,也没想过他居然真会杀人。

    当下他也只得正色对哑龙道:“乌鸦不是我杀的,我可养不起这种枪手。”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之下越发的欲盖弥彰。这边哑龙的手下中还真不乏有不怕死的亡命之徒,听易素这样不软不硬的交代了一句,哪里肯信,立刻群情汹涌。

    一个声音突然大吼道:“砍死他,给乌鸦哥报仇!”

    “我们这里几百号人,他们有多少条枪,能有多少子弹?”

    “杀了他,跟他拼了!”

    几个红了眼的马仔一喊,场面顿时有些控制不住,东叔一个人根本压制不住。

    眼看着这帮亡命之徒四下合围,要对易素等人动手。突然,东叔发了狂一般叫道:“不行!住手!要活命的都住手!”

    两句话说完,东叔奋不顾身的冲上前去,抢过一根钢管,把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哑龙的手下打得头破血流,这样一来,势头又被压了下去。

    “东叔,你干什么?”哑龙不解的喝问道。

    东叔铁青着脸,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路口的方向。

    两束柔和的车灯灯光开路,一辆加长的豪华劳斯莱斯六门房车缓缓的驶入众人的视线,仿佛在自己家的后花圆散步兜风一般,这劳斯莱斯自顾自的开进圈子来,旁若无人的停在易青和孔儒身后。

    没等反应过来,哑龙先自打了个寒噤。

    所有的人直勾勾的盯着这辆车,仿佛就象看见了阎王索命的令符一样,大气不敢出。

    车子缓缓的停了下来。车门一开,下来一位全身着火焰般娇红套装的俏丽女郎,长发如瀑,冰肌如雪,最有趣的是,手上还拿着一条和她性别并不相称的绅士手杖。

    东叔和哑龙见到了这条通体乌黑,锃亮生辉的手杖,竟象同时被毒蛇噬咬了一口一般,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目光齐刷刷看向那辆停在众人目光焦点中心的房车。

    东叔实实在在的擦了擦冷汗,幸好刚才制止的及时,要不这时候恐怕这里已经是尸横遍地了。

    “孙小姐!”

    “孙总!”

    肥强和他手下的武行以及张建,纷纷向孙茹打着招呼。

    孙茹只是点头笑笑,随即举起自己手中的手杖,不知在哪里摆弈了一下。只听“铮”得一声,杖头处弹出来一段锥子不象锥子,匕首不象匕首的钢刃来。

    孙茹笑着走到易青的身前三步处,低头拿着那手杖在地上缓缓划了一条白线。

    她身为女流,臂力又小,划得痕迹又浅,可是看东叔和哑龙那难堪的表情,倒象那吱吱哑哑的杖头刃是在他们的心头划过一样。

    划完这条线,孙茹满意的抬头叉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然后用手杖点着照叔等人道:

    “手杖的主人说,越过这条线的,后果自负,生死不论。”

    说着挥了挥手,肥强等人趁势簇拥着孔儒和张建等人没入**夜色*(禁书请删除)*(禁书请删除)中去了……
     
 楼主| 发表于 2007-8-17 19:50:07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惠州
第四卷 第四十一章 指掌群豪戏(下)


    香港,元朗围村。

    “开——香——堂……”

    “拜祖师爷!”

    “红花堂前三柱香,洪门香火祖师传!拜……”

    “帮规令谕……”

    两个赤裸上身的壮汉,拿着两束燃香用力戳向自己的胸膛,香烟缭绕之中,香港洪门十一大社团的话事人与当家红棍二三十人鱼贯而入。

    大烛高香之上,摆放三牲供品,台上先供红花老祖(亡明朱三太子);下设牌位,供奉前后少林五祖,前五祖蔡德英、方大成、马超英、胡帝德、李式开,后五祖吴天佑,洪太岁,姚必达,李式地,林永超;前后五祖之下,供奉方世玉、洪熙官等洪门英烈数十位;再拜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及历代洪门当家。

    行礼已毕,各家社团话事人见礼,和胜和坐馆东叔,联英社坐馆哑龙的大佬骆驼王等十一人一起团团并立了,抱拳当胸,齐声诵道:“洪门兄弟忠义先,一拜关圣帝君,再拜红花老祖……”

    同门兄弟见过了,齐声大诵:

    “五人分开一首诗身上洪英无人知。此事传与众兄弟后来相会团圆时!”

    “上香,拜!”

    诸般礼节行过,各自坐下。今天乃是香港洪门大开香堂的日子,原本的十二家堂口。现在少了当家的新义安,越发地倒似一盘散沙,各自肚肠。

    香港的洪门帮派说白了只是个非常松散的组织。以当年反清复明的洪门组织作为一个名号,以此作为一种黑社会活动时地心理依据罢了。其实各个社团之间不相统属。相聚在一起的机会几年也难得一次,只有各个社团的集体利益有关的事情发生,才会大开香堂。比如外来过江猛龙入侵,或者外国黑帮入境拜山合作之类。

    今天就是美国数一数二的黑帮长乐帮十二个堂口之一的纽约堂堂主华云丰和台湾地下钱庄的抗靶子正式向香港洪门下拜帖的日子。这对十一家社团来说,都是当下的大事,而且简直是存亡续绝的大事!

    华云丰和台湾地下钱庄地人勾结摆了香港洪门一道,这现在已经是整个东南亚的黑白两道大小势力都知道了的事。

    华云丰地手段和势力当然是极其霸道,但是要香港黑帮生生咽下这个哑巴亏,也是决不可能的事。哪怕是血流成河,杀到社团崩溃。这场仗各家坐馆也是要打的。要是这个场子不找回来,香港的黑社会恐怕会成为国际黑道上的一个笑柄,相当长一段时间要抬不起头来做人做事了!

    所以这时候这些平时争权夺利抢地盘地大佬们。可谓是空前的团结和统一,就等着华云丰前来摊牌,一场在所难免的血拼,一触即发!

    ……

    就在元朗村外十里左右地一处废弃工厂里,大大小小的停了七八辆车。

    一辆娇红的宝马里。易青正在安慰一脸焦虑的孙茹和依依、杨娴儿。

    “好了好了,我是去办正经事,又不是去死!”易青笑道:“过了今天这关。香港的事情就告一段落了。”

    “说的轻巧,要是这关……过、过不去呢?”依依眼圈都红了,道:“你让华叔叔去就好了嘛,你又不是道上混的,块头挺大其实根本不能打,要是……”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会打起来了。”易青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放心,要是打起来。我第一个跪下来大叫好汉饶命还不行吗?”

    “喂,木头,我真是搞不懂。”孙茹不满的道:“咱们不是已经赢了这局了吗?一开始,我们就是说地,只要把香港的这些大大小小的黑帮股份从八大影业驱逐出去不就行了?现在他们的股权转让书全在我们手上,难道他们还能不认帐?有舅舅和天剑在,谅他们也不敢怎么样,你又搞这么多事干什么?”

    “不是我搞事。小姐,这种事你们女人就不懂了。”易青笑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刚柔并济,诸邪不侵。香港的黑社会控制娱乐圈已经有那么多年的历史了,沟沟缝缝边边角角,简直无孔不入,这种根深蒂固的渗透,怎么可能是我们发动一场收购他们股份的股战就能解决的呢?”

    易青沉思着道:“收走他们的股份,只能算斩断他们的手脚,要想从根上根除黑势力对娱乐圈的控制,光用雷霆手段是不行的,还要用怀柔手段,让他们认可我们的做法,自己主动跟我们合作才行。克敌之法,攻心为上。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且不说他们怎么也不会甘心就这么放弃多年来经营的这棵摇钱大树,就算是面身和道义上,他们也必须要给自己找下这个台阶来。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他们不敢和天剑与舅舅正面为敌,这以后咱们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哪有时间天天提防着他们无孔不入的在香港电影圈方方面面跟咱们较劲?”

    “所以,”易青胸有成竹的总结道:“我们今天去,就是去给这些黑道大哥们送霭台阶,下的。”

    孙茹和依依默然对望了一眼,其实她们今天死活都要跟来,也只是担心而已,都知道易青的脾气,都到这节骨眼上了,谁也劝不得他回头。

    杨娴儿一直在旁边不说话,今天她换了一身短打扮的劲装,还在靴子里掖了把军刺,听完易青的滔滔大论。她只说了一句:“易青,一会儿我和我二哥跟你一起进去吧!加上那位功夫好的惊人地华叔叔,就算有千军万马,我们也保得你全身而退。”

    易青想都不想就拒绝道:“有宝叔和肥强陪我进去就行了。你和杨仲都不能去。一个将军的女儿。跑去参加黑社会的香堂大会,象什么话?传出去连你父亲都要遭人议论;杨仲就更不合适了,今天我是去怀柔的,带个天剑地军官去,人家那边还不加十倍警惕啊?”

    正说话间,只听得有人敲车窗突突的响。易青摇下车窗一看,只见肥强低下头来道:“青哥,华先生的车已经到村口了;还有天剑的杨大队长人刚到,在外面等你。”

    易素点了一下头,道:“马上来。”

    说着摇上车窗。跟依依、孙茹、杨娴儿三女每人拥吻了一下,笑着拍拍这个,捏捏那个。笑道:“放心吧!全世界的男人,任谁找了这么三个如花似玉的大小老婆,都是舍不得死地!”

    说完,忽然挺起胸膛,一本正经满怀深情慷慨激昂的说道:“请帮我告诉党和人民。我永远是他们的好儿子,请等候我为祖国立功的消息吧!”

    三女一起喝道:“滚!”

    ……

    易青走下车来,笑着向远远矗立在警车旁的杨仲走去。

    杨仲迎着易青地目光。拍了拍身边的军车,道:“今天整个元朗已经被警方完全控制住了,称得上十米一岗,五十米一哨。我们天剑的特种突击队,就伏在围村公祠外面;跟着你地肥强的手下,也有两个是我们的人乔装的。今天没事就好,要是有事,一分半钟以内,我向你保证。至少有三个以上天剑战士到达现场!所以妹夫啊,你就把胆儿挺得肥肥的去吧,晚上咱们到富丽圆开一桌给你庆功,把念青也带去,叫他看看他老爸地威风!”

    易青笑着捶了他一下,道:“要么怎么说你们人民军队是人民的钢铁长城呢,连黑社会谈判你们都管了,够意思。”

    “快去吧!胆气壮点儿,不用怕他们!”杨仲显然知道今天这事的分量,情不自禁地向易青行了个军礼,回身钻进自己的车里去了。

    易青冲杨仲的车挥了挥手,回身走到肥强跟前道:“打开孙总那车的后备箱,拿好东西,点十二个精明的兄弟,咱们走!”

    说着便带着肥强等人动手,从宝马车后面取出十几个黑皮箱子,然后一起上了一辆大面包车,向元朗围村驶去。

    不多时,遥遥的看见了村口。

    只见华云丰正扶着手杖,站在村口树下不知在看着什么,身后两个精瘦的汉子,四个抬着大案板的工人。

    易青的车子到了跟前,众人纷纷提着箱子下车来。

    易青来到华云丰面前,叫了声“舅舅’。

    华云丰瞥了他一眼,笑道:“挺精神地。不错,有那么点儿样子。走吧!”

    易青微笑着和华云丰并肩向村里走去,悄眼打量了一下紧跟在华云丰背后的两个精瘦的汉子。两人都有鹰一样的目光神情,手指骨节粗大,内侧隐约可见老茧,走路手微微抬起的趋势不离腰间。易青暗暗揣测,这两人大概就是前天晚上两杆狙击长枪震慑群獠的神秘枪手吧?

    “长乐帮纽约堂堂主拜山喽!”

    “摆茶阵……”

    “梅花吐蕊在桌中,五虎大将会英雄。三姓桃圆还有号,要会常山赵子龙!”
     
 楼主| 发表于 2007-8-17 19:50:36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惠州
第四卷 第四十二章 鼎定乾坤(上)


    茶阵,是洪门暗号隐语文化的重要内容,其实就是一种切口。

    当年洪门联络的地点多设于茶铺酒肆。茶阵切口既能避免官府的注意,又能用以连络同志,传递讯息。

    茶阵的构成要素相当简单,一只茶壶、数只茶杯,便能幻化出不同的阵形。

    茶阵的主要功能有四种:试探、求援、访友、斗法。

    “试探”乃是以茶阵考验对方是否为洪门同志,“求援”则是以茶阵暗示己身有危难,需要同志相助,“访友”是在登门拜访朋友同志时,藉茶阵的摆设以探知对方在家与否,“斗法”则有互相较劲之意。

    “茶阵”分成三阶段:布阵、破阵、吟诗。第一阶段是布阵,即将茶阵摆出,第二阶段破阵,是指由对方破解,通常经由茶杯的移动、茶水的倾倒以达到破阵的效果,如果对方能够破阵,也就是对上了暗号,就可能是洪门同志,第三阶段的吟诗,则是在破阵以后,由破阵一方吟出所破茶阵的对应诗句,达到双重确认身份的效果。

    论起来,华云丰所在的长乐帮,也是中国洪门的海外分支之一。香港洪门各帮摆这个香堂,也有劝华云丰不可忘本的意思在其中。同时也想看看,华云丰自己是否还以洪门中人自居,如果是。那一切还比较好办些。

    进门之时,香港洪门主持茶阵的联英社大佬骆驼王,也就是乌鸦和哑龙的老大吟出了四句诗:“梅花吐蕊在桌中,五虎大将会英雄。三姓桃圆还有号。要会常山赵子龙。”

    这四句是“访友”茶阵“五福梅花阵”地歌诀,又含有较劲斗法之意,阵型乃是五只斟满了茶水的茶杯,呈四瓣花形摆列,一杯在中间,四杯环列。

    倘若来访的只是朋友,破阵之时只需要留住中心茶杯不动,任选其他四杯饮之,就算完成茶阵;但是如果一上来直接取中心茶杯饮用,则有以自己为尊大。上门挑战斗法之意。

    十一家社团开香堂,进门摆下这梅花茶阵,目的已经十分明显。大家都知道华云丰一进来必取梅花中心地茶杯而饮,走过了这个过场,双方就算摊牌,接下来就是一场明争暗斗。

    易青和华云丰这次联手算计香港各大社团,目的物就是各家社团手中的股份。由于布局精妙,财力雄厚,此时可谓是占进了上风;若非得寸进尺。有心要帮着天剑赶尽杀绝的话,以他们现在的先手优势,根本不用来拜香堂这一招。

    香港各家社团虽然对华云丰的实力有所忌惮,但毕竟十一家联合起来也不容小觑,这个茶阵已经是不甘示弱,摆明车马要和华云丰与易青大干一场的架势。

    以这些大佬的江湖经验,当然不会蠢到今天在元朗就动手,因为历年来但凡洪门开香堂,香港警察莫不是全员警戒。加上二十分小心;他们要是在今天动华云丰和易素,那简直是给自己找麻烦。但是从今天往后,各种明里暗里的伎俩可是要层出不穷的耍将出来了。

    当下目光炯炯,祠堂里几十双眼睛都盯着华云丰和易青,目光中尽是肃杀挑衅之意。

    华云丰和易青见了这副鸿门宴般地架势,相视微微一笑,双双一起伸出手去……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讶然惊呼的声浪……

    只见华云丰和易青端起南边最下手的两杯茶,举过平眉,毕恭毕敬地喝了下去,放下茶杯,又将歌诀背了一遍。

    骆驼王显然没料到他们这么做,楞了一下。华云丰和易青选得两杯茶,位置是极卑贱极低下的,一般洪门茶阵中只有帮派中地位极低的人见地位极高的长老才会如此谦恭。

    按说此时华云丰和易青占尽了先手上风,在他们面前简直横着走也行,根本无须跟香港洪门客气,可他们不但不敢僭越占先,妄自尊大,反倒摆出如此恭顺谦逊的态度,实在令香港洪门诸人跌破眼镜。

    十一家社团地坐馆和红棍面面相觑的呆了几秒,接着便议论纷纷。

    骆驼王狐疑的看了易青几眼,立刻挥了挥手,身后地马仔递上大茶壶。骆驼王命人撤掉桌上的五只杯子,摆下茶盘;他把茶壶和一只茶杯放在茶盘里,再放一只茶杯在茶盘外,两只杯子全部斟满茶水,然后看着易青。

    这个茶阵名为“木杨阵”,是洪门切口中专为试探敌友所设的。此时全场人都平息静气,目光投注在易青和华云丰身上,看看他们如何破这个茶阵,来表明态度。

    易青见骆驼王摆下这个茶阵,立刻上前端起茶盘外的那杯茶水,放进茶盘里,然后端起另外一杯,恭恭敬敬的高举杯子,与自己的眉毛平齐,在空中逐一点敬了十一家社团的大佬,随后一饮而尽。

    喝完这杯茶,易青朗声吟道:“木杨城内是乾坤,义气全凭一点洪。今日义兄来考问,莫把洪英当外人。”

    此言一出,满座都是洋洋喜色,所有人松了一口气,纷纷议论起来。大家都以为今天必然是剑拔弩张的局面,没想到易素此来竟是求和示弱的好意。

    大家都知道易青自己并非是道上混地人,但是如此熟悉洪门的切口规矩,足见事前做足了工夫,就这一点,就很见诚意。这番举动,也可谓是给足了香港洪门的面子。而这些人,恰恰是为了面子,下不了台阶,否则的话正所谓出来混是求财不是求气,如果能够和青解决,谁愿意打仗?

    更何况,在天剑环伺的情况下,树立美国黑帮这样一个强敌,实在是件太不明智的事情,无论是政府力量还是华云丰的长乐帮,都是足以令他们睡不好觉的存在,现在既然易青处在上风但是口气却有松动,愿意主动和他们修好,自然大家都是砰然心动。

    易青见此情景,心中暗笑,从来好逸恶劳、贪生怕死乃是人之本性。他由后向前挥了挥手,肥强连忙到祠堂口叫了一声,门外十二名壮汉武行鱼贯而入。易青一努嘴,这些武行纷纷把手里的箱子拍在长案上,啪啪啪一一打开箱盖。

    哗!

    满座一片哗然,各家大佬忍不住纷纷离座站到前面来。

    只见长桌上的十二个箱子里,齐崭崭的码满了一札札的美金,花花绿绿,煞是诱人。

    正所谓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即便老辣如骆驼王这样的枭雄,见了这么多钱,竟也微微动容.而老财迷东叔,更是没了常型,站都有些站不稳。易青本可以把这些钱开做支票,但是却特意费劲换成现钞,要的正是这种视觉效果。他自己是一等一的导演,当然知道视觉形象和思维抽象对人脑的刺激是不同的,这一手效果不错。

    易青朗声道:“一箱一千万,十箱一亿两千万。小弟一点小小的敬意,各位千万别嫌弃。”

    华云丰也微笑道:“我这个外甥女婿仰慕香港洪门的威仪,崇拜各位老大已经很多年了。此次听说各位大哥遇到点小麻烦,在电影公司的那些份子,被条子和黑狗子看住了。于是今日便托我前来叩拜各位老大山门。打算用高于世面五成的价格,高价收购各位老大手里那些已经赚不了钱的股份,希望各位大佬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将来有什么山高水低,江湖危难,我长乐帮纽约堂从来恩仇必报,定然不会忘了朋友便是。”

    骆驼王听了这话,蹙眉凝思,还未及开口,那边东叔已经嚷嚷起来,大笑道:“好啊,年轻人至得!早听说阿青和向五、向九两兄弟斗法,胜势而不凌人,祸不及妻儿,照顾向家孤儿寡母的事,江湖上都传遍了。今天一见,果然是个恩怨分明,做事得体的义气儿女,有前途,有搞头!”

    这话虽然说得体面,其他各家社团的头面人物性格梗直的就不免有点脸红,心道老东西你要不要脸,前天开会要把人家大卸八块的好象也是你,见了钱就转的那么快!

    不过东叔虽然皮厚,说的话却是众人的心声。易青和华云丰商量的这番话,妙就妙在仿佛当前几天那档子事没有发生一样。明明是设局骗人家把股份抵押给自己的钱庄,却楞装做没这回事,说成是今天很有诚意的上门来买。如果今天香港洪门顺理成章的把这些股份“转让”了,将来江湖传闻,不但是一宗正当生意,而且美国黑帮大亨亲自上门低调求购,这也是极有面子的一件事,更何况,人家真金白银摆了一亿两千万美元在桌上,正所谓面子里子全都有了,这么大一个台阶送到脚下,香港洪门再不下台,那也未免太蠢了。
     
 楼主| 发表于 2007-8-17 19:51:06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惠州
第四卷 第四十二章 鼎定乾坤(下)


    这番话里更要紧的是华云丰话里最后那句……自恩仇必报……不会忘记朋友”,这“恩仇必报”四字真是可圈可点,做朋友还是做仇人,凭一言而决。一边是成箱成箱的美金,一边是跟心狠手辣的美国黑帮开战血拼,还要加上个虎视眈眈的黑道克星天剑,这两样怎么选,恐怕白痴都知道正确的选择。

    眼下香港洪门各家社团最基本的困难,恐怕就是资金周转不灵,平时常备的资金上次都叫华云丰骗去了,还欠了华云丰控制下的台湾钱庄五十亿;每个社团都养了那么多人,每个月每个月都要用钱,这样的日子撑不了多久了,何况本来还打算会被迫跟华云丰、天剑开战。

    现在舍弃一些已经掌控不了的股份,交一个象华云丰这样实力派的朋友,还可以拿一笔横财解燃眉之急,而且跟华云丰钱庄的债务也一笔勾销了,这笔生意还真是做的来。反正拍电影根本就不是这些老大的“正行”,他们也一向不怎么重视。

    骆驼王此时隐隐已经是这些人的首脑,他眼见各家社团的当家人面有喜色,知道大家心里都求之不得的同意了,心下琢磨,怎么把这利益再扩大一些才好。

    没等他开口,华云丰马上道:“我和阿青也知道,没了这些份子。各位有些业务上十分不便。因此看在洪门一脉,红花老祖面上,我手下的两个台湾钱庄,一个加拿大财团。都愿意为各位提供五厘利息的借款,两年期内偿还就行,不要抵押。”

    “哇!”东叔第一个眉飞色舞起来,连忙馅笑道:“丰哥真是大手笔,为咱们想的这么周到,那还有什么说地?以后阿青在香港有什么事,丰哥赶不及回来的时候,告诉一声便是,保管办的妥妥帖帖。”

    黑道生意,除非被黑吃黑。或者被“白”吃黑,否则从来就是有本无赔。向华云丰借个八千万一两亿的做本钱,卖军火卖“四仔”(摇头丸)。转一转手就是几倍地利益,东叔这些人出道到现在,估计都没机会在本钱这么丰厚的条件下做生意,这份借鸡生蛋的买卖还真是做得。比起以前替外国黑帮洗黑钱寻手做生意,这条路子显然更为稳健,利润丰厚。更何况不要抵押、利息五厘,现在道上哪里去找这样的资金借调财路,简直比银行都多不了多少利息了。相比之下香港本地财务公司动辄五分一毛甚至五毛的贵利,华云丰简直可称为财神爷转世了。

    这样的话,拍不拍电影那些小打小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好!”骆驼王一跃而起,笑道:“既然青哥和丰哥这么快人快语,又这么有诚意,我们洪门兄弟自然以义气为先,以后守望相助,从前要是有什么互相不了解时的摩擦得罪之处,一笔勾销。”

    “正是正是!”各家大佬纷纷附和道。

    骆驼王说罢。提起茶壶斟了三杯茶水,对着壶嘴方向摆个三星拜月的阵势,正是“桃圆结义阵”。

    易青微微一笑,移开左右两杯,拿起中间那杯高举齐眉,一饮而尽,大声吟道:“桃圆结义刘关张,兄忠弟义姓名杨。不信曹公忠义将,万古流传世无双!”

    “好,好,好!”各家社团的首脑纷纷鼓掌,祠堂里一片喜气洋洋。易青这几话一说,那就是表示正式化敌为友,以后大家好朋友讲义气,永不背叛“忠义”二字的意思。

    一场战事变成了喜事,各家老大都是喜上眉梢。

    华云丰高举手杖,大声道:“兄弟不才,今天给大家奉烧猪。咱们当着红花老祖和历代祖师地面,请联英社的骆驼老大来分烧肉。从今以后,大家各依秩序,秉承义气,如果有人搞些古古惑惑,不三不四,各家一起讨伐他!”

    各家老大一起看了看骆驼,自度势力也比不上联英社,何况有华云丰给骆驼撑腰,都纷纷点头,再无异议。

    祭祀之时,广粤地方的人常要请最尊贵辈分最高地人来分烤乳猪的猪肉。洪门之中,分猪肉的人主持人是为盟主,提供猪肉的乃是见证人,分到猪肉部位的好坏和肉地多少,决定了排位尊卑和今后在门中的地位。

    华云丰主动提出自己来提供这头烧猪,那就是说长乐帮纽约堂今后就是主持公道的中间人,谁要是不服骆驼老大今天定地秩序,华云丰这关就过不去。

    新义安向家倒台以来,香港洪门留下的权力真空,今天终于有了个说法。只不过联英社向来和新义安齐名,大家也心里有数,这个位置早晚要由联英社来坐的,也就再无异议。

    骆驼王笑咪咪的看了看华云丰,两人正好目光相对,都是心照不宣。华云丰杀了人家一个当家的红棍,如今力挺骆驼王和联英社,算是揭过了过节。[风语小说网 WAP。FYWAP。NET]能扶骆驼王坐上香港黑道第一把交椅,别说宰只乌鸦,就是要清蒸只凤凰,骆驼王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出来混的当然都是利字当头,义气只能挂在嘴边,正所谓“讲义气讲义气,嘛,义气这东西,嘴上讲讲就得了,切不可当真。

    华云丰一声招呼,跟来的四个大汉把大案板抬来往桌子上一放,递上牛角尖刀,

    骆驼王踌躇满志,挽袖向前。以往每年开香堂都是看向五操刀分猪肉,心里不忿了多年小不如今可算论到自己了,反正以前在梦里演练了那么多遍了。今天也不至于生疏。

    当下操刀唱名,一只烤乳猪从头至腿,一一的分了出去,看似分猪,其实也是排定各家以后在香港洪门的位序;同时也是瓜分易青带来地那十二箱美金。

    于是联英社一家得了两箱也就是两千万美金,东叔和几家大社团各得了一箱半或者一箱;剩下地小社团有三家分两箱的。也有两家分一箱的,各自去商量。

    少不得,有吵吵骂娘的,有眼红不忿地,有心里不甘脸上装做若无其事的,有笑里藏刀苦水往肚子里咽的,为今后多少血腥争斗,明枪暗箭埋下了伏笔。

    易青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作为客人他也分到一块里脊肉。表面上看他一脸恭谨,其实心里乐开了花。这里最得意的恐怕就是他了。

    今天从进这个祠堂开始,他先是在掌握绝对优势下突然示弱示好,让对手措手不及乱了方寸;接着抛出大把美金予以利诱;再接着让华云丰出言软硬兼施施加压力。最后抛出低息无抵押借款这个大大的香饵;最后一招最毒辣,事先让华云丰和骆驼王暗通消息,趁势重划了香港洪门的座次,这样一方面联英社要领他和华云丰的情,另一方面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使他们各家内部产生新的矛盾,今后联英社固然要时刻小心保守自己地第一把交椅,其他各家也不能闲着。争权夺利的事够他们忙的了,哪还有心情和精力来搭理他易青一个拍电影地呢?

    易青这一箭N雕的计谋,几乎每一步都抓住了对方的七寸,让对家不得不按照自己的棋谱走下去,这次可算是又教他得手了,怎么不教他得意洋洋?

    最要紧的事,至此为止,易青终于按照原定地计划,把香港各大主要影业公司里的黑社会势力成功的清除了出去。剩下地那些边边角角的千丝万缕的联系。当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全部解决的,但是凭着今天他和香港洪门各家社团建立的“关系”,再有几年时间,逐步让他们退出这个圈子也是水到渠成的事了,到时候,香港的电影圈必然会焕然一新!

    ……

    十几里外的废弃钢厂里。

    孙茹和杨娴儿焦急的走来走去;依依静静地坐在车里,手里的手机链子已经快被自己的指甲掐断了。为着今天这事,从不迷信的依依也去庙街找瞎子相师算了一卦。相师说有惊无险,可是必有血光之灾,有皮肉肌肤受伤之虞。

    一想到这个,依依就心惊肉跳。

    孙茹和杨娴儿走着走着,两个人迎面撞在一起,差点顶了头碰头!

    “哎呀,娴儿,你坐下来歇会儿吧!走的我头都晕了!”

    “喂,大小姐,那你是在干吗?丈量地球吗?”

    两人一起叹了口起,然后一齐唉呀大叫起来。

    杨娴儿跑到一旁给杨仲打了个电话,结果那边根本就关机了——他们在执行监视任务时是不能开私人电话的。

    正在焦急忐忑的时候,外面一个武行欣喜的叫道:“车,车声!”

    焦躁中的孙茹和杨娴儿还没反应过来,一直在车里竖起耳朵的依依反倒第一个开门冲了出去!

    一辆白色大面包车晃晃悠悠的停在空地上,孙茹和杨娴儿也连忙跑了过来。

    第一个下来的是宝叔,然后是肥强和众武行。依依和孙茹、杨娴儿急得同声问道:“易青呢?出什么事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慢吞吞的从车里钻了出来,一边手里拿着一个油腻腻的牛皮纸包,另一边拿把小刀,正在削烤乳猪肉吃。

    “喂,吃不吃,吃不吃?香死了!”易青一边把纸包递到三女面前,一边咂着嘴感叹道:“不知道舅舅在哪里订的,味道做的真好,可惜没分到前胸下那块最嫩的……”

    “去死!”气坏了的三女一起出脚,正踢在某男迎面骨上,立刻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叫——怪不得相师说他今天有皮肉肌肤受伤之虞呢,还真伤的不轻。
     
 楼主| 发表于 2007-8-17 19:51:31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惠州
第四卷 第四十三章 当头棒喝(上)


    “咚!”

    又一个啤酒馆子砸在了墙上。

    孔儒百无聊赖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胡子已经那么长了,他伸了个懒腰,随手关掉了电视,坐在床上发呆。

    自从那天晚上孙茹把他带到华星大厦里来开始,一连几天他都没出去。外面黑道上的人下了格杀令要杀他,他是知道的。孙茹交代把八楼的一间台词练功房改成卧室,搬台电视和大床进来给他暂时住,等风声过了再安排他。

    现在的孔儒就象一具行尸走肉,只有一个躯壳,每天什么也不想,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知道喝酒,喝醉了就睡。孙茹交代了华星总台的小姐们,尽量照顾他的生活需要,所以他三餐都是别人买来,包括啤酒和零食。

    这几天,他一直在回想当年在孙老爷子家里,和孙茹、宝叔他们一起生活时的一些趣事。现在回想起来,他这一生过的最充实最有意义,最有家庭温暖的日子就是那几年了。

    所以他其实不怪孙老爷子,他只是怨恨易青这个马屁精蒙蔽了老爷子的眼睛,使老爷子看不到他孔儒的才华。

    有时候他经常会想起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里的黄药师。他觉得孙老爷子就是那样的人,即使把徒弟腿全打断了,他的徒弟们还是眷恋着他,盼望着想重归师门。

    想到这些。他地心思活动了些,突然想出去走走了,他想见见孙茹,和她谈谈。然后跟她借点钱,回大陆算了。总不能永远这么在香港耗下去,现在身无分文,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想来这一点香火之情,孙茹还是有的。

    孔儒走到这一层的走廊尽头,那里有个保安室专用的内线电话,他每天就是用这个电话让华星地人给他买外卖上来的。

    他拨通了总台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孔先生吗?您有什么需要?”

    “请问,孙茹……呃。你们孙总今天在哪里?”

    “孙总和易总正在接待八家影业集团的客人,周文怀先生他们亲自来了。”前台小姐说话的口气充满自豪,她们都是易青的粉丝。八家影业的董事或主席亲自来和易青谈事情,虽然她们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都觉得很有面子。

    “哦,什么时候结束呢?”

    “不知道,今天董事会还要开个会。”

    “知道了。谢谢你。”

    孔儒关掉了电话,有些气闷的叹了口气。八家影业的董事?哼哼,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易青现在掌控了原来十一家社团握在手上的八家影业集团地股份。这些股份占每家净股的至少20悄以上,也就是说,以后香港电影所有上的了台面地公司,都得看易青的脸色,至少易青有五分一的发言权。

    一统香港电影界?这小子好大的野心!

    今天八家影业集团的人来,显然是想跟易青商量买回那些股份,但是想必易青决不会同意地,他花了那么大的力气,费了不少金钱。怎么可能把到手的大笔财富拱手让人,那岂不是为别人打江山?

    想到这里,孔儒冷哼了一声,他可不想去看易青如何风光。他拍拍手,就象回去等孙茹完事再找她谈回大陆地事。

    这时,他隐隐听到,就在他住的那间练功房旁边,传来一声声“嘿,嗨,霍霍”的喊声,还伴随着一阵阵啪啪啪的声音。听起来,象是武行在练功房里练功夫。

    百无聊赖的孔儒忽然起了好奇之心,他也想看看易青是怎么训练武行的。于是他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

    与此同时,华星的大会客室里,坐满了一屋子人。

    佳禾电影的主席周文怀先生;环亚综艺集团主席林建月、环宇国际集团主席林晓民,美亚娱乐资讯集团主席李国新,银河映像当家导演大股东杜其峰,泽东电影主席大导演王家伟,东方娱乐控股有限公司辛事长黄百鸣,这些香港影业的大亨们,各自带着助理和公司地专用会计师,巴巴的等在会计室里。

    “各位长辈,来晚了来晚了!”说话声中,邵氏电影新一代的两位年轻家主,由华星的工作人员引着,满头大汗的快步走了进来。他们两人最夸张,光是助理就带了四个,加上三位会计师,这里得专为他们腾一排沙发才坐的下。

    本来就拥挤的会客室更显得小了,冷气也不太够。

    不过没有人喊热,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对于自己的公司,和对自己的事业乃至自个香港电影圈的未来都极为重要的时刻,历史性的时刻。

    “咦?华星的主席易青呢?”年轻的邵家长孙有点急噪,刚坐向就向着周文怀先生发问道:“怎么把各位晾在这里,自己跑了?太没礼貌了吧?”

    周文怀瞥了他一眼,他和他们的爷爷是故交,所以能以长辈的身份教训他们,道:“在人家的地方不要乱说。华星还没来得及开董事会,是我们来的早了。易总和孙总刚才都露了一面,现在开会去了,我们是自愿等在这里的。”

    邵家兄弟想了想,默然点了点头。

    全香港能让这些人坐着等他开会的,除了特首可能也只有华星这位易主席了。

    这八家影业公司,多年来都被黑道各社团挟制,没有完全的自主权没,这次被易青说动,主要也是看在电子大王史蒂文森李肯出手的份上。不过他们实在也不相信易青真能一下子搞定八家全部的黑股份,没想到易青雷霆手段,又快又准,使他们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他们最担心的,只怕是前门驱狼,后门入虎。华星易青这条大老虎,算是彻底养肥了。要是他想垄断整个香港的电影产业,靠着他手上的这批股份,再加上史蒂文森李恐怖的财力支持,逐一的对八家影业公司提出收购,恐怕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这份担心,令这些商场宿将忧心如焚,所以才一大早就跑来,等着跟易素进行这场重要的谈判。

    在商言商,一统香港电影界,成为一个地区的行业霸主,这个诱惑谁能抵抗的了?

    ……

    华星大厦顶层的小会议室里,华星的几位董事正在召开董事会,讨论八家影业的股份处理的问题。

    占整个华星集团近七成股份的几位大股东都在,易青,孙茹,宁倩华,依依,罗纲、何风,这些都是香港电影界这几年新崛起的名人。

    会议很快的结束了,其实这些人一向以易青马首是瞻,统一一下思想就行了。

    易青站起来道:“那我和小茹就去执行董事会的决定了。各位不后悔吧?”

    宁倩华笑道:“易主席,你就放心去吧。你已经为我们这些股东赚了很多钱了,这两天华星的股票惩到十几块了,我们要是不支持你的决定,那不是太贪婪了点儿?”

    罗纲、何风等人一起都笑了起来。

    孙茹也笑着道:“那就别让我们的客人久等了,各位散会吧,我跟易青去。”

    依依道:“我也去。去见见王家伟导演。”

    于是众人说说笑笑,出了会议室,各干各的去了。

    易青和孙茹、依依捧着一堆文件,坐电梯下楼,来到会客室。一进门,易景就笑道:“让各位久等了。”

    看到易青和孙茹、依依,几位香港影业大亨纷纷坐直了身子,他们预料到,一场艰苦的谈判就要开始了。

    周文怀先生看了看他们三人,诧异的道:“是不是请贵公司所属的会计师也来一下。”

    不愧是商场老将,想的比较周到,这么大宗的生意,如果没有会计师,怎么讨价还价?今天其他各个公司可是都带了会计来的。

    依依和孙茹对看了一眼,忽然大笑了起来。

    易青微微一笑,道:“这个……好象就不必了吧?”

    说着,他站了起来,把手上的文件夹逐一打开,看了一下抬头,就把文件一一放到相关的影业公司当家人手上。

    周文怀狐疑的接过属于佳禾公司的那一份,打开看了起来。

    易青发完文件,简单的解释道:“这是我们华星为各位拟订的股份买卖合约,当然只是一个初步的契约,详细的法律手续,我们明天起会委托专门的律师楼到各家公司去办理。”

    这话刚刚说完,最先拿到合约草本的周文怀就惊讶的叫了出来——

    “这……这怎么行!这太……易总,这太不合适了!这、这让我说什么好!”

    易青还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这时,其他各家公司的总裁也纷纷看清楚了手上的合约,一起惊讶的抬起头,看着易青,心里琢磨不定,不知道易青为什么要这么做。
     
 楼主| 发表于 2007-8-17 19:52:04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惠州
第四卷 第四十三章 当头棒喝(中)


    周文怀又看了看手上的合约,终于忍不住说道:“易总,你们要用上个月13号时的股价把你手上佳禾公司的股份转让给我……这不是让你们华星太吃亏了吗?上个月那个时候,全香港的影业股都在大跌,那时候佳禾的股票是最低的时候,而你手上的佳禾股份,现在可以卖六七倍这个价钱了。更何况,你为拿回我们八家的这些股份,额外的花了那么多钱,费了那么多时间精力……现在这个价钱把股份让给我,这……这让我这老脸怎么放得下来接受呢?不行不行,我很感谢你肯把股份还给佳禾,但是一定要拟一份合理的合约,我周文怀做了一辈子生意,讲得是公公道道,不能占你们华星的便宜!”

    老先生说的有点激动,他说话的口气,就差没有以老前辈的口气教训易青说:年轻人,生意不是象你这样做的,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现在的易青在这八位影业大亨看来,简直是败家子了。

    其他的几家影业公司有附和的,也有不吭声的,更有在心里骂周文怀有便宜不知道占的。他们手里的合约,也大同小异。

    易青点头道:“佳禾的周总说的好,做生意要公公道道。当初我求各位出手帮助我打那场硬仗,就曾答应会把各位公司里被无理侵占的股份还给各位,而且还说了。只要各位站在我这边,必有重谢。今天我们华星以低价转让地,是各位公司的股份,都是各位创业时期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天下。现在只是物归原主而已。我当初说了,我易素来香港,是为了拍好电影,是为了给香港电影做点事来的,今天如果我占了各位一点便宜,那我就成了用这个口号来谋私利地伪君子了,各位不会这么不肯成全我吧?”

    邵氏兄弟两人对看了一眼,忍不住一起赞道:“好,易总你真是没话说!我们邵家交了你这个朋友,今后要是有什么事。赴汤蹈火,倾家荡产,你说一声。我们照做!”

    依依在一旁笑道:“赴汤蹈火倾家荡产的事,易导是不会让大家做的。只要将来各位的公司,多多照顾华星的艺员,请我们拍戏,赏口饭吃就行了。”

    黄百鸣和王家伟。杜其峰等人听了,一起哈哈大笑。杜其峰道:“我倒是想请依依小姐拍戏,只是一直请不到哦!”

    孙茹道:“另外。各位如果想回报些什么的话,不妨回报观众和回报香港电影吧!香港电影已经沉静了这么多年了,希望明年,没有了黑道上那些事,各位能拿出真正的好东西来。我希望明年一年,全香港至少有十到二十部票房五百万以上的电影,我个人承诺了,只要各位的公司拍的东西没有大多违禁地内容,我负责牵线在大陆全线上映!”

    孙茹的这番豪言引得众人又是一片哗然。搞电影的或多或少都对孙茹地背景有一点了解。当年佳禾的国内分公司副总裁就曾为了佳禾的电影进埠的事情在电影学院外苦等孙大小姐。今天听她玉口亲自承诺,将来各家香港公司的内地查和上映发行就有了保证,这真是大大地财路一条。

    易青也笑道:“除了拍戏和各种公司间的合作,在这之后我还有点想法,是关于成立新的香港电影协会,和订立新地行业规范等问题的,比如反黑和反狗仔等等,希望大家届时能支持一二。”

    各家老板连忙纷纷点头,回顾自己身边个个带了会计师,如临大敌的样子,显得那么小气,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谈了几句,纷纷告辞。

    易青和孙茹站了起来,把各家老板送到电梯口。一一送走了八家影业公司的老板,易青回到会客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全身放松的叹了口气。

    依依走进来坐在他身边,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轻轻的在他大腿上拍了拍。

    易素闭上眼睛道:“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依依知道他的意思,轻轻的替他揉起肩膀来。

    这一阵,易青真是辛苦了。从和李恩华、孙茹商量联系华云丰开始,一路精心谋划,小心布局,直到收缴十一家社团在八大影业地股份,再直到今天。

    整个过程,不知花费了易青多少心血。终于达成了他的目的,也初步达成了孙老爷子当年改革香港电影的愿望。那就是驱逐黑道势力对香港电影的控制,实现香港电影人的创作自主。剩下的,就是易青他们最擅长的拍电影方面的事儿了,只要电影人能自己做主,香港的电影人能拍出世界上最好的电影,这是易青一直坚信的!

    易青舒服的睁开眼睛,看到送完客人回来的孙茹也正站在门口笑吟吟的看着他,眼神里,有压抑不住的对这个男人的欣赏。

    易青,你辛苦了。

    ……

    孔儒小心的推看练功房的门,悄悄的往里张望了一下。

    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穿着一身唐式的练功服,头带面盔护具,手持一根竹剑在那里练习“三步一进击”,口中叱咤有声,尽管只是一个最简单的入门起手式,竟也显得威势无伦,隐隐有风雷之声。

    孔儒讶然张大了嘴,他从未想过一个男子舞剑练剑的姿态可以如此完美。

    他是学形象艺术的,又非常注重视听语言中的具像性,此时看到这名男子如此协调优美的身姿,糅合了阳刚阴柔两种美的极致,不禁看入了神,不知不觉的抬脚走进了练功房。

    背对着孔儒的这名男子竟立刻察觉到了孔儒的行动,低喝道:“入室请去鞋袜!”

    孔儒蓦然吃了一惊,他立刻意识到这个带着面盔的男人是谁了,连忙心虚的低头后撤,准备赶紧退出去。

    华云丰随手褪下面盔,长笑道:“小孔,咱们也算是一场相识,为何如此薄情,吝惜片刻呢?”

    孔儒尴尬的站在那里,进退不得,想了想,只好褪去鞋袜,光脚走了进来。

    只见木板地上随意的放着几个草皮垫子,华云丰随意的选了一个,坐了下来,含笑看着他,英俊的面容里有一种沉静的高雅。

    孔儒赫然在练功房的三面墙镜中看见自己和华云丰的脸。

    孔儒和华云丰,两人都是极英俊的男子,孔儒平生也常常以此自傲,觉得自己即使跨行拍戏,拿个把偶像类的奖项也没有问题。

    但是此时面对华云丰的孔儒,却感到了异样的自卑。镜子中的华云丰风姿潇洒,飘飘然有出尘之姿,酷似孙茹的俊面在精致优美之外,透着一种阳刚的霸气。

    而孔儒再看看自己,光是有整齐俊美的五官,风语小说wap.fywap.net但是却透出一股阴霾的死气,过于挺拔的鼻子显得多少有些阴鸷桀骜,最奇怪的是气质暗沉仿佛有什么郁积在一起不能畅通一样。

    孔儒发了一秒钟呆,暗自叹了口气,移过一个垫子,在华云丰的对面坐了下来。

    “恩,呃……华……华先生,”孔儒想了半天,终于确定了称呼,勉强笑道:“想不到您对日式剑道也有兴趣。”

    “错!”华云丰肃然坐正身子,缓缓将竹剑平置膝上,庄容道:“中国古剑道!”

    孔儒一听暗叫惭愧,心想自己也是真笨,如果是日本剑道那就该是穿和服着白袜练习了,怎么会穿唐装赤足呢?

    华云丰双手平抚竹剑,淡然道:“我八岁练剑,至今四十年整。”

    孔儒眉毛一挑,心里觉得奇怪,忍不住脱口道:“四十年,先生竟还执着于最基本的起手步伐。”

    华云丰微笑道:“非我执着,是你不能悟。剑之道,在争竞攻伐,是为小道;人之道,在无欲休争,是为大道。万物相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悖。”

    孔儒肃然躬身道:“请先生教我。”

    华云丰长叹一声,道:“我幼年从我义父学剑,半生打遍黑道,杀尽仇寇,自问天下难觅敌手。但是一直到十年之前,方才经高人指点,了悟剑之大道。可惜不能多聆教诲,竟仙人永隔。”

    孔儒一听肃然起敬,问道:“不知道这位高人是谁,竟有此盖世风骨,能令华先生这样的奇人如此景仰。”

    话音刚落,孔儒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金星乱冒,只听得“突突突”三声,脑袋上结结实实的挨了华云丰三下竹剑,不禁大惊,满脸惊愕,不解的看着华云丰。

    华云丰正襟危坐,面现悲伤之色,道:“当年点化我之人,正是你的老师孙国放教授。我今天这三记,是代老师以竹杖打你,你可心服?”

    孔儒呆了半晌,想起孙老爷子的绝世风标,不禁神往。于是孔儒双手交叠放于地上,以额头触手背,躬身施大礼,毕恭毕敬的对华云丰道——

    “愿听先生教诲!”
     
 楼主| 发表于 2007-8-17 19:52:29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惠州
第四卷 第四十三章 当头棒喝(下)


    华云丰微笑点头,长长的叹息一声,徐徐开口道:“佛说〈百喻经有云——昔有一人,巧于牧祟,其祟滋多,乃有千万。极大悭贪,不肯外用。时有一人,善于巧诈,便作方便,往共亲友,而语之言:‘我今共汝极成亲爱,便为一体,更无有异。我知彼家有一好女,当为汝求,可用为妇。’牧祟之人,闻之欢喜,便大与祟及诸财物。其人复言:‘汝妇今日已生一子。’牧祟之人,未见于妇,闻其已生,心大欢喜,重与彼物。其人后复而与之言:‘汝儿已生,今死矣!’牧祟之人闻此人语,便大啼泣,嘘唏不已。”

    华云丰说完,看着孔儒道:“孔儒,你可知这意么?”

    孔儒微微一笑,他在多年前就已经听过这个故事了。这是佛教经典《百喻经里的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一个牧祟人,很会牧祟,他所豢养的祟繁殖得很快,没过多久,他的祟从几千只到一万只了。他很是节省,从来不肯杀一只祟请客或自己吃。别人见到他虽是眼红,可是却也奈何他不得。那时有一个人,很会机巧诈骗,走过来甜言蜜语地和他作很好的朋友,牧祟人信以为真。于是这个人就对牧祟人说,“我和你已成为知己朋友了,心里不论有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我知道你没有妻子,很是寂寞。现在我打听东村有个女郎真是美丽极了,给你作妻子。很是合适。我作介绍人,是一定可以成功的。”牧祟人听了很欢喜,就给他很多祟和一些其他礼物,算作聘礼。过了几天。这个人走来对他说,“她已经答应作你的妻子,而且你的妻子今天已经生了一儿子了,我特地来给你道贺。”牧祟人听到还没有见过面地妻子,就已经替他生了个儿子,心里更加欢喜,就又给了他很多羊和别的东西。再过了几天,这个人又走来说,“唉!真可惜,你的儿子今天死了!我真替你难过。”牧祟人听了以后,便号啕大哭,悲痛不止。

    孔儒微笑道:“这个故事倒是有趣。这世上的蠢人何其多也?人应当勤奋所学。开拓视野,明白是非,使自己不受他人地欺骗。世人都喜欢不劳而获。从你手中骗取利益,你自己没有戒备之心,怪得谁来?”

    华云丰听孔儒这样说,只是片言之中,充满了举世都是我的敌人的狭隘心态。不禁呆了呆。一个人要乖僻偏激到何等地步,才会把这么一个劝善的故事理解成这样。他摇了摇头,忽然手持竹剑。照孔儒当头打来!

    说也奇怪。孔儒明明骇然看见,那竹剑照着脑门下来了,下意识的想躲,可是左闪右闪倒似都脱不出华云丰竹剑的范围一般。未及转念,砰得一声,头顶上结结实实的又挨了一下。

    孔儒从小博学,也知道华云丰这是棒喝的意思。

    当头棒喝是禅宗祖师点化弟子的特殊方式。转自风语小说网。禅宗认为佛法不可思议,开口即错,动念即乖。在接引学人时。师家为了粉碎学人的迷情,或考验其悟境,或用棒打,或大喝一声,以暗示与启悟对方。

    相传棒地施用始于唐代的德山,喝的施用始于马祖道一,故有“德山棒,临济喝”之称。一喝之时,大地震动,一棒之下,须弥粉碎,棒喝遂衍为禅地宗风。

    当下孔儒非但不以为忤,反而神态更加恭敬,欠身道:“请先生指点迷津。”

    华云丰叹道:“世人每每经不起名利食色的诱惑,便贪着于世间的欲乐,为它所诳惑,而抛弃了自身善法功德的无价之宝。结果,不但丧失了生命内在的完满,而且也丧失了生命及财物,弄得大忧苦,大悲泣,正是自寻烦恼。人世间地一切名利、地位、物欲,皆如故事里别人许给牧祟人的妻子、儿子一样,只是身外无聊之物。”

    孔儒闻言,心念微动,若有所思。

    华云丰又道:“又有一个故事。日本有幅名画,名为《宫本武藏观斗鸡图》,你可知道?”

    孔儒还在想着刚才那个故事,突然听见华云丰发问,随口道:“听说过。宫本武藏是日本战国第一高手,剑道大师。”

    华云丰点头赞许道:“你很博学,知道的倒不少。这幅画画地是一只天眼窥视之下,两只斗鸡正在为争食而互相啄斗。倘若那天眼便是宫本武藏,你以为他观斗鸡的目的何在?”

    孔儒心虚的看了看华云丰膝上的竹剑,想了一下,道:“宫本武藏观斗鸡的逸事,乃发生在他于儿玉原太郎决战前夕。我看他是在观察斗鸡进攻趋退之间的套路,从仿生学的角度,悟出一套精妙的剑术来。”

    “啪!”

    没等孔儒说完,头上又重重地挨了一下。

    华云丰叹道:“痴儿痴儿,竟尔不悟。其实即使是智慧学识远不及你的一些人,在这类的哲理寓言问答游戏中,也能游刃有余。而你实在是……心魔迷障,不可教也。”

    孔儒低头不语,额头上微微见汗,隐隐也知道自己太过偏激、狭隘,想事情往往越想越窄,心智自然大打折扣。自己虽然明知如此,但是多年来无法自制,往复烦恼。

    华云丰道:“宫本武藏观斗鸡,战胜儿玉原太郎之后,已经成为日本第一剑圣。慕名求教的人和希图和他比剑打败他扬名天下的人络绎不绝,但是他终生不再用剑与人争竞。正是因为他看穿了人世间所有的争竞,无论是第一剑圣之名,还是其他什么物欲财色,都只不过是两只公鸡口里的一条青虫一般。世上的人为名利权位,为了金钱女色,或者为了一时之气,为了在人前扬眉吐气,动辄把那些比自己优秀的或者与自己相当的人,当作你死我活的对手,一生不压得别人一头就觉得简直活不下去……这样的人,岂不就如同那两只公鸡一样微贱可笑?”

    孔儒木然呆望着华云丰。一身的汗,忽然之间竟似凉了,衣服冰冰的贴在身上,若有所思之余,只觉得浑身冰冷。

    华云丰道:“最后再与你说一个故事,你若不悟,我也是无法了,孙老师在天有灵,也不该怪我。”

    孔儒擦了擦额角,躬身施礼,静静聆听。

    华云丰道:,‘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这个故事,你可知道出处?”

    孔儒呆了半晌,忽而潜然垂泪,久久不语。

    这个故事出自《庄子的“则阳”一篇,说的是蜗牛角上有两个王国,左角上的国家叫触氏,右角上的国家叫蛮氏。这两个国家整天为了各自的利益和地盘打仗,死了千千万万的人。

    国家与国家间的战争,尚且如蜗牛的两角一样渺小不足道,那么世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自相残害,苦苦争斗相逼,岂不是更加的虚妄而可笑?

    孔儒点头道:“多谢先生用心良苦。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随富随贫且欢乐不开口笑是痴人。”

    华云丰听他随口吟出白居易的这首劝酒诗,知道他已知道其中深意,微微一笑,手按竹剑,闭目冥思,不再说话了。

    此时已经过了中午,外面隐隐的传来一些脚步和笑语之声。那是华星公司签约的二三线艺员们,结束了一个上午的练功课业,三三两两出去吃午饭了。

    香港正午的骄阳,透过敞亮的落地玻璃大窗,照在室内这两个不知饥饿的男人身上。

    华云丰神情恬淡,表情沉静;而孔儒却眼角隐隐抽动,却象承受着某种强烈的痛苦一般。

    此时的孔儒,心中狂涛翻涌,如在针毡釜底一般的难受,只有一个声音翻来覆去的在问道——

    我错了吗?是我的错吗?

    我这么多年,勤学苦读,发奋上进,铲除了一个又一个前进路上的竞争对手,难道都象是在蜗牛左右角上争斗一样可笑?

    我为了得到孙老师的信任,打败了那么多个竞争对手,包括现在和易青的争斗,难道都象斗鸡一样无聊?

    我一生自负博学多才,智慧过人,而且积极进取,不甘居于人下,这种种执着,竟都是错的?难道我还不如那些“随富随贫且欢乐不开口笑是痴人”的普通平民百姓?

    如果是这样,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我的人生还有什么追求?我是谁,我要到哪里去,我该做些什么,我活着是为什么?

    孔儒想到此处,内心如沸,不能自制,忍不住放声大笑三声,泪水滚滚而下。他对着华云丰深深鞠了一躬,一言不发,起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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