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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28 14:5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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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广东东莞
4.贵客
那天早上,我们从官寨出发,在十里处扎下了迎客的帐篷。
男人们要表演骑术和枪法。
家里的喇嘛和庙里的喇嘛要分别进行鼓乐和神舞表演,这在他们也是一种必须
下大力气的一种竞争。平心而论,我们是喜欢喇嘛之间有这种竞争的。要不,他们
的地位简直太崇高了。
没有这种竞争,他们就可以一致地对你说,佛说这样,佛说那样。弄得你土司
也不得不让他们在那里胡说八道。但当他们之间有了问题,他们就会跑来说,让我
们来为土司家族的兴旺而祈祷吧。他们还会向你保证,自己的祈祷会比别人更灵验
一点。
我们这里整只羊刚下到锅里,茶水刚刚飘出香味,油锅里刚刚起出各种耳朵形
状的面食,就看见山梁上一柱,两柱,三柱青烟冲天而起,那是贵客到达的信号。
帐篷里外立即铺起了地毯。地毯前的矮几前摆上了各种食物,包括刚从油锅里起出
的各种面炸的动物耳朵。听,那些耳朵还吱吱叫唤着呢。
几声角号,一股黄尘,我们的马队就冲出去了。
然后是一队手捧哈达的百姓,其中有几位声音高亢的歌手。
然后是一群手持海螺与琐呐的和尚。
父亲领着我们的贵客在路上就会依次受到这三批人的迎接。我们听到了排枪声,
那是马队放的,具有礼炮的性质。再后来是老百姓的歌声。当悠远的海螺和欢快的
吸呐响起的时候,客人们已经来到我们跟前了。
麦其土司勒住了马,人人都可以看见他的得意与高兴。而与他并肩的省府大员
没有我们想像的威风模样。这是个瘦削的人,他脱下头上的帽子对着人群挥舞起来。
哗啦一声,一大群化外之民就在枯黄的草地上跪下了。家奴们弓着腰把地毯滚到马
前,两个小家奴立即四肢着地摆好下马梯了。其中一个就是我的伙伴索郎泽郎。
瘦汉人戴正帽子,扶一扶黑眼镜,一抬腿,就踩着索郎泽郎的背从马上下来了。
他挥挥手,几十个衣帽整齐的士兵咔咔地走到他的跟前,当土司走到太太身边时,
只听喇一声响,他们向土司和太太敬了一个整齐的军礼。然后,黄初民特派员向土
司太太送上了绸缎、玉石和黄金作见面礼。土司太太奉上一碗酒,一条黄色的哈达。
姑娘们也在这个时候把酒和哈达捧到了那些汉人士兵们手中。喇嘛们的鼓乐也就呜
呜哇哇地吹了起来。
黄特派员进入帐篷坐下,父亲问通司可不可以叫人献舞了。
通司说:“等等,特派员还没有做诗呢。”
原来,这个汉人贵客是一个诗人。诗人在我们这里是不会有担此重任的机会的;
起先,我见他半闭着眼睛还以为他是陶醉在食物和姑娘们的美色中了。
黄特派员闭着眼睛坐了一阵,睁开眼睛,说是做完诗了。兴致勃勃看完了姑娘
们的歌舞,到喇嘛们冗长的神舞出场,他打了个呵欠,于是,就由他的士兵扶着,
吸烟去了。他们确实是这样说的,特派员该吸口烟,提提神了。喇嘛们的兴趣受到
了打击,舞步立即就变得迟缓起来。好不容易才争得这次机会的敏珠宁寺活佛一挥
手,一幅释迎牟尼绣像高举着进了舞场。只听"嗡''的一声,人们都拜伏到地上了,
跳舞的憎人们步伐复又高蹈'起来。
土司对太太说:“活佛很卖力气嘛。”
母亲说:“是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父亲就快活地大笑起来。他说:“可惜知道这个道理的人太少了。”
“也许,等他们明白这个道理却已经晚了。”
活佛戴着水晶眼镜过来相见,脸上的神情并不十分自然。还是父亲拉住了他松
软肥胖的手说:“我们就要找汪波土司算账了,你就好好替我们念经,保佑我们所
向无敌吧。"多年来备受冷落的话佛脸上顿时红光闪闪。
父亲又说:“明天,我就派人送布施过去。”
活佛就合掌告退。
帐篷里,黄特派员身边的士兵已经换成了我们的姑娘,他的双眼像夜行的动物
一样闪闪发光。
这天最后的节目是照相。
我们一家围着黄特派员坐好后,我才发现哥哥没有回来。原来,他是在后面押
运买来的军火:步枪、机枪和子弹。
照相的人是通司,也就是人们现在常说的翻译。我们那时就把这种能把一种语
言变成另一种语言的人叫做通司。父亲把我抱在怀中,黄特派员坐在中间,我母亲
坐在另外一边。这就是我们麦其土司历史上的第一张照片。现在想来,照相术进到
我们的地方可真是时候,好像是专门要为我们的末日留下清晰的画图。
而在当时我们却都把这一切看成是家族将比以前更加兴旺的开端;当时,我的
父亲和母亲都是那样生气勃勃,可照片却把我们弄得那么呆板,好像命定了是些将
很快消失的人物。你看吧,照片上的父亲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殊不知,当时,他
正野心勃勃,准备对冒犯了我们的邻居,猛然一下,打出一记重拳呢。而在一定程
度上,他是那种意到拳到的人物。
几天之后,我的兄长押着新购的军火到了。
官寨旁边那块一趟马跑不到头的地,就整天黄尘滚滚,成了我们家的练兵场。
黄特派员带来的那排正规军充任严厉的教官。只要他们中谁声嘶力竭一声号令,我
们的人们就在地里喊着口号踏着僵直伪步子,排成方阵向前进发。当然,他们还没
有明确的目标,只是高呼着口号,一路踢起滚滚的黄尘,走到大地的尽头又大叫着
一路尘土飞扬地走了回来。这和我们理解的战前训练是完全不一样的。
父亲想问问黄特派员这是什么意思,这样子练兵是否真能帮助他打败汪波土司。
黄特派员不等父亲开口就说:“祝贺你,麦其土司,你已经成为所有土司中真正拥
有一支现代军队的人了;你将是不可战胜的。”
父亲觉得这话有点不可理喻,就问母亲:“以前,你见到过这样子训练军队吗?”
母亲说:“我还没有看见过用别的方式能训练好一支军队。”
黄特派员哈哈一笑。父亲只好接受了这种说法。谁叫我们对一个叛逃的头人都
束手无策呢。好一段时间,土司搬来的救兵都不教我们的人放枪。天气一天天暖和
起来,他们还是在那里喊声震天地走路。谁都不懂学习打仗怎么要先学习齐步走路,
把空气渐渐湿润的三月弄得尘土飞扬。我的异母哥哥也肩背着一支空枪,满脸汗水
和尘土走在队伍中间。终于,连他也忍不住了,跑来问父亲:“该给我们子弹了吧?”
父亲去问黄特派员。于是,他们每人有了三发子弹。发了子弹,还是不叫射击。
只是在跑步之外加上了刺杀。过了几天,哥哥又去问父亲。父亲就对黄特派员说,
播种季节马上就要到了,那个寨子在汪波土司手下。
黄特派员却说:“不着急的。”
麦其土司知道自己请来了不好打发的神仙。一旦有了不好的预感,立即请来喇
嘛打卦。结果是说失去的寨子能夺回来,或许多得一两个寨子也说不定,只是要付
出代价。
问是不是要死人,说不是。
是不是要花银子,说不是。
问到底是什么,说看不清楚。
家里的喇嘛不行,立即差人去请庙里的活佛、结果卦象也是一样的。活佛说他
看见了火焰一样的花。至于这花预示着什么样的代价,就不得而知了。
麦其土司吩咐给黄特派员换了两个姑娘,并抬去一箱银元。
事情是叫我母亲出面办的。土司对太太说:“还是你去,我是弄不懂汉人的心
思的, 还是你去办这件事情吧。"母亲喜欢土司有这种感觉,从此,她就有了作为
土司太太和人周旋的权力了。没有成为土司太太之前,她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可以
和特派员这样有身份的人平起平坐。到了第二天,特派员说:“姑娘很不错,银元
你就收回去吧。我们政府来帮助你们夷人可不是为了银子,而是为了五族共和,为
了中华民国的国家秩序来的。两个姑娘嘛,也是考虑到这化外之地这种事情无关风
化才不驳你们面子的。”
特派员还问:“太太,听说你是汉人啊?
以后我们好多事情就要依仗你了。说不定哪一天,这里就不是夷人的地盘,而
是你的封地了。”
“不要说封地,要是你们军队不抢光我父亲的铺子,我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黄特派员说:“那好办,我们可以补偿。”
“人命也可以补偿吗?我的父母,两条人命啊。”
黄特派员想不到寻找同谋者的企图失败了,就说:“太太真是女中大丈夫,佩
服佩服。”
母亲在这件事情上确实做得光明磊落。她只告诉父亲特派员退还了银子。父亲
在这件事情上也感到无所适从,只能咬着牙齿说:“有一天我会杀了这家伙的。”
黄特派员来了,说:“我看我还是叫汪波土司来,我们一起开个会吧。”
父亲看看黄特派员,那张黄脸这时是一副很认真的神情。便吩咐管家:“派出
信使吧。”
信使很快回来了。殊不知,这时是上天正要使好运气落到麦其土司身上。汪波
土司给"狗娘养的汉宫"送来的不是回信,而是一双漂亮的靴子,明明白白是叫他滚
蛋的意思。特派员不懂得这是什么意思,母亲则把这意思做了淋漓尽致的解释。
我们尊贵的客人给激怒了。
练兵场上的枪声一阵紧过一阵。这下,人人都知道我们要打仗了。
三天后,全副武装的那一排政府军士兵和我们的几百士兵到达了边境。刚一开
战,我们从省里军政府得到的快枪打得对方抬不起头。他们只是嗷嗷叫着,手里的
土枪却老是发不出子弹。仅仅一顿饭功夫,叛变的寨子就收复了。头人自知有罪,
逃了,留下一家人代他受死。那一家人用绳子捆成一串,全部跪在自己家门前的核
桃树下。太阳慢慢升起,那些人脚下草上的露水渐渐干了。他们看到身边看守们的
刀枪并没有落到他们身上,还以为土司不杀他们了。惨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却
不知道麦其土司家跟别的土司有所不同,不会纵容士兵杀死俘虏。
我们家从几百年前有麦其土司时候起,就有了专门的行刑人。在这块土地上,
原来有三个人家是世袭的,一是土司,二是行刑人尔依家,三是书记官。可惜到第
三代书记官就要搞什么秉笔直书,叫第四代麦其土司废了。弄得现在我们连麦其土
司传了多少代也无法确切知道。就更不要说行刑人一家传了多少代了。现在,行刑
人来了,样子就像是个专门要人性命的家伙:长长的手,长长的脚,长长的脖子。
行刑之前,父亲对那几个即将受死的人说:“是你们自己人留下你们代他受过,我
也就不客气了。本来,那个叛徒不跑,你们的小命是不会丢的。”
这些人先还希望土司要放他们一条生路,这一下,脸上坚强的表情一下就崩溃
了。好像刚刚想起自己并不是和敌国作战被俘,而是自己主子的叛徒。于是,腿一
软就跪在地上,乞求饶命了。父亲要的正是这个效果。等这些人刚一跪下,土司挥
一挥手,行刑人手下一阵刀光闪过,碌碌地就有好几个脑袋在地上滚动了。滚到地
上的每一张脸上都保持着生动的表情。没有了脑袋的身躯,好像非常吃惊一样,呆
呆地立了好久,才旋转着倒在了地上。
我抬头看看天上,没有看见升天的灵魂。都说人有灵魂,而我为什么没有看见
呢?
我问母亲,她狠狠瞪了我一眼,走到她丈夫身边去了。
这是战争的第一天。
第二天,战火就烧到了汪波土司的地盘上。
黄特派员,土司,土司太太带着些人在没有危险的地方观战。我也站在他们的
中间。带兵官是我的兄长和特派员手下那个排长。我们的人一下就冲过了山谷中作
为两个土司辖地边界的溪流,钻到丛丛灌木林里去了。我们是在观看一场看不见人
的战斗。只有清脆的枪声在分外晴朗的天空中回荡。汪波土司的人和昨天相比顽强
了许多,今天他们是在为自己的家园战斗了。但我们的人还是凭借强大的火力步步
向前。不多会儿,就攻到了一个寨子跟前。一座寨房燃起来了,大火冲天而起。有
人像鸟一样从火中飞了出来,在空中又挨了一枪,脸朝下重重地落在地上。
不一会儿,又一座寨房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堆。
黄特派员有一架望远镜。第三座寨房燃起来时,他张开一口黄牙的嘴,打了个
长长的哈欠,叫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兵扶到树荫下面吸烟去了。父亲把望远镜举起
来架在眼前。可他不会鼓弄上面的机关,什么都没有看见。我接过来摆弄一阵,找
到个活动的地方,旋来旋去,突然,忽啦一下;对面山坡上的景色就扯到鼻尖上来
了。我看见我们的人猫着腰在土坎、岩石和灌丛中跳跃。他们手中的枪不时冒出一
蓬蓬青烟。
在一片旷地上,有人栽倒了。
一个,又是一个,栽倒时,他们都摇一摇手,然后,张开嘴去啃地上的泥巴。
这两个人都回身向山下爬去。这时,又一个家伙倒下了,他手中的枪飞到了很远的
地方。我禁不住大叫起来:“去捡枪啊,你这个傻瓜,去捡你的枪啊!”
可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点也不听我的命令。我想,他是只听我哥哥的命令
的。是他,而不是我将来做麦其土司,这些兵也不是我的,而是他的。我的心里也
就充满了悲哀。哥哥十分勇敢,他一直冲在队伍的前面。他举着枪侧身跑动,银制
的护身符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他手中的枪一举,就有一个人从树上张开双臂鸟一样
飞了出来, 扑向大地的怀抱。我兴奋地大叫:''杀死了,杀死了!"感觉上却是我
的兄长把我自己给结果了。麦其土司正为他另一个儿子担心呢。见我举着望远镜大
叫,就不耐烦地挥挥手:“叫人把他弄进屋去,我都不能看见什么,难道一个傻子
他能看得见吗?”
我想告诉他,我什么都能看见,不仅今天,还有明天我都全部看见了。这是突
然涌到我嘴边的话语,但我不敢说出来,因为确实不知道自己看见了明天的什么。
这时,我们的人已经占领了眼前的目标,翻过山梁,攻到下一道山谷里去了。
晚上休战。汪波土司派人送了一只人耳朵过来。那耳朵上还有一只硕大的白银
耳环。盖在上面的布缓缓揭开了。那只耳朵在盘子中跳了一下,上面的银耳环在铜
盘中很清脆地响了一声。
父亲说:“叛徒还没有死。”
来使大叫:“你杀了我吧!”
父亲说你想叫我背上不好的名声吗?
“你已经背上不好的名声了,你请了汉人来帮你打仗,已经坏了规矩,还想有
好的名声吗?”
来使说, "现在家里人打架请来了外人帮忙,比较起来,杀一个来使有什么关
系呢。 "确实,在我们这个地方,通婚是要看对方是什么骨头的。所以土司之间,
都是亲戚。多次通婚,造成不止一层的亲戚关系。麦其土司家和汪波土司家也不例
外。我们两家既是表亲又是堂兄弟。这次打完了仗,下次我们又有可能发生婚姻关
系。叫人弄不清楚哪一种关系更为真实。
父亲说:“我不要你的命,既然你们用一只耳朵来骗我,我也要你一只耳朵,
叫你知道一个下人对土司该怎么说话。 "火光下,腰刀窄窄的冷光一闪,一只耳朵
就落在地上,沾满了泥巴。
黄特派员从暗影里走出来,对少了一只耳朵的来使说:“我就是你们土司送靴
子的那个人。
回去告诉他,一双土司靴子怎么载得动我堂堂省政府特派员。麦其土司是拥戴
政府的榜样,叫他好好学一学。半夜之前,把那人的脑袋送过来,不然,我会送他
一种更快的东西。”
那人从容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耳朵,吹去上面的灰尘,这才鞠了一躬,退出去
了。
果然,叛变的头人的脑袋就给割了下来。汪波土司还表示,因为战败,愿意把
一块两倍于原来叛变的寨子的地盘献上作为赔偿。
欢呼胜利的声音立即在夜空里响了起来。大火烧起来了,酒坛也一一打开,人
们围着火堆和酒坛跳起舞来。而我望着天边的一弯残月,想起了留在官寨里的姑娘
卓玛。想起她的气味,她的手,她的乳房。
我的哥哥,这次战斗中的英雄却张开手臂,加入了月光下的环舞。舞蹈的节奏
越来越快,圈子越来越小,很快就进入了高潮。被哥哥牵着手的姑娘尖声叫着。叫
声有些夸张,无非是要让大家都知道,她和尊贵的英雄跳舞是多么光荣和快乐。人
们为哥哥欢呼起来。他那张脸比平时更生动,比平时更显得神采飞扬,在簧火的辉
映下闪闪发光。
而就在舞场背后的房子里,两个阵亡者的亲人们在尸体旁哭泣。
对方更多的尸体还露曝荒野。狼群出动了。一声声长嚎在山谷中回荡。
关键是在这个胜利的夜晚,父亲并不十分高兴。因为一个新的英雄诞生,就意
味着原来的那个英雄他至少已经老了。虽然这个新的英雄是自己的儿子,但他不会
不产生一点悲凉的情怀。好在新英雄并不做出英雄们常有的咄咄逗人的样子。我的
兄长他只顾沉浸在欢乐中了。这又使做父亲的羡慕他比自己过得幸福。
哥哥的幸福在于他和我一样不会竭力把自己和普通百姓区别开来;瞧,他正一
边和一个男人饮酒,一边和一个姑娘调情,而那个男人正是这个姑娘的兄长。最后,
哥哥带着那姑娘钻进了树林。出来以后,他又一脸严肃给阵亡者守灵去了。我却想
要睡觉了。
给阵亡者举行火葬时,父亲还没有从宿醉中醒来。
我趴在马背上,听着人们唱着哀歌,摇晃着身子。排着长长的队伍在初春尘土
飞扬的大路上前进。哥哥送我一把刀子,这是他的战利品,是他从对方刺向他的手
中夺过来的。"愿它使你勇敢。"哥哥说。我摸了摸他杀过人的手,那手是那样温暖,
不像是杀过人的样子。于是,我就问:“你真正把那些人杀死了?”哥哥用力握我
一下,弄得我皱紧了眉头。这下,他不用说话我也相信他真是杀了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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