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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的时候,架子上已爬满荼蘼,再过几天就是端午节,这天早上锦欢醒来,见尉迟炎就在床榻边,正笨拙地编着五彩丝线。
那是为了端午节应景用的,称做五彩长命缕,给女孩儿家系上,讨个吉利。
她看了好一会儿,实在看不下去他的手拙,起身抢过,没多久编好了再递还给他。
“还是夫人手巧。”他将长命缕系上她的手腕,口中又说笑着,在她额头轻轻烙了一吻。
简直幸福得不真实。
随后他说还有事情待办,便匆匆离去了,可临行又说会带个惊喜回来给她,竟是十分依依不舍的样子。
直到他走了很久之后,锦欢还坐在床榻上出神。
一切都好像是场梦。
那夜之后,事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首先是齐素素将侯家的生意交给了已成年的小叔,自己去了城外的白云庵落发出家。
她或许是真的死了心,又或许不能原谅自己出卖了尉迟炎,背叛了曾经爱过的人。
于是只好遁入空门,求佛法化解她的心魔。
其次便是尉迟炎对她的态度,可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两情相悦,她竟不知是如此甜蜜。
想着想着,锦欢忍不住露出笑容来,然后翻身下床,可双脚甫一落地,胸口就是一阵巨痛袭来,她整个人顿时瘫倒在地。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苦笑着想。
事到如今,如果说她还有什么遗憾的话——
那就是她不会活得太久了。
那时,她那么伤心……伤心得连心都似乎死去,于是再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只是一心想放尉迟炎自由。
她想,纵然自己无法被心上人所爱也不要紧,只要他能被自己所爱的人爱着,也是好的。
于是她将当年剩下的那半条阳虫活吞下去,用心头的热血养它,三年期满,蛊成,她将呕出来的虫子烘干了碾磨成粉,就是解药。她将解药掺在寿辰那夜的酒中,看着他喝下,终于放了心。
而她的心头之血也已耗干,油尽灯枯,近在眼前。
所以那蛊又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问情。
问一问,你对那个人的用情有多深?是不是深得非要今生今世都要与他在一在,又是不是深得愿意豁出性命来换他一条生路?
她真的,那么爱尉迟炎。
所以她要好好儿珍惜现在的每一刻,她想自己已经独占他十年,这多出来的时间就是上天给的恩赐,而她现在的心愿也只剩了一个,只希望——她死了以后,尉迟炎能好好儿活着。
鹤望楼,此时未到中午,二楼十分的冷清。
尉迟炎看着眼前一杯接一杯喝茶的俊俏青年,忍不住催促道:“邓先生?”
“知道了知道了,”邓玉书自桌下提上来一个玻璃樽,只见里面浮着许多半透明的桃花鱼,“这是你要的东西。”
尉迟炎喜不自胜,赶紧拿过来:“也只有邓先生这样见多识广……”
“好了好了,马屁省起来。”邓玉书挥着手赶人,“赶紧拿去给锦欢看,再过一天估计就得死光。”
尉迟炎闻言立时起身向楼下跑去,竟连道别都忘了。
只听邓玉书在身后“喂”了一声。
他停了脚步,回过头去向邓玉书一拜:“邓先生放心,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锦欢去时,邓先生只管来夏府拿了我的人头回去,向你的各位义兄和三嫂交代……”
“我呸,谁跟你说这个。”邓玉书翻了个白眼,“替我向锦欢问声好,还有……”
尉迟炎挑了挑眉。
“说真的,尉迟炎,你是天字号第一痴人,我佩服你。”
他这样说。
尉迟炎失笑,再是一拜,下楼去了。
邓玉书靠在窗边,看尉迟炎捧着那个玻璃樽,拄着手杖,行色匆匆地穿过大街,他眼力好,看得到尉迟炎脸上眉飞色舞的神情,知道他是急着回去向心上人献宝。
也看得见他耳后那块颜色渐深的印记——那是问情蛊深种的症状。
他从年纪很小时起便游历各地,见识听闻过许多稀奇古怪的民间药物,这问情蛊给他的印象最为深刻,中蛊的人,以身滋养解药的人,都会有各种表象上的症状。
所以他在最初见到尉迟炎与夏锦欢,便已隐约推测出他们之间的纠葛。
根据齐素素的说辞,这么多年来她和尉迟炎一直在为当年错杀刘方的事而内疚,所以这些年尉迟炎面对着夏锦欢,纵然心里已爱得要死要活,却怕一朝事发拖累了她,于是偏要做出个冷情的样子来。
可谁知他偏偏遇上夏锦欢这样一往情深又死心眼儿的女子呢?傻到用自身去换取解药,实在令人无语。
而面对这样的两个人,他又怎么忍心下手?所以那天晚上他约了夏锦欢,又送匿名信给尉迟炎,他要他们面对彼此的心意,别再这么藏着掖着。
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那天晚上他撒了谎。
其实临行前三嫂要他不论死活,只管把杀了三哥的凶手带回去。
可他希望夏锦欢能安心地爱一次,于是决定暂时放过尉迟炎。
而当他再找上尉迟炎说清前因后果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什么报仇不报仇的,已不重要了。
尉迟炎命不久矣,他身上的问情蛊根本就没有解。
他早已换走了锦欢手中的解药。
“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蛊虫已经长成,所以我就想……即便活着我不能爱她,至少要陪着她同死,好让她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
那时尉迟炎的这一番话,着实让他无言。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尉迟炎和夏锦欢,他们都是聪明人,换一个战场,两个都是钩心斗角,机关算尽的好手,可偏偏沾了那个“情”字,就都成了傻瓜。
他觉得很无奈,又痛恨自己——
竟什么都做不了。
愤愤地灌了自己一杯茶,邓玉书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看到街对面人家的院子里荼蘼已开了零星的白花,于是想起夏府的庭院内也有这样的花架,此刻尉迟炎或许已回了家中,而夏锦欢就在花架下正等着他。
突然觉得,或许,这对他们来说,也并非不是好结局——
毕竟,问世间情为何物,没人说得清。
而虽然都说是开到荼蘼花事了,可是,好歹有过片刻韶华极盛的时光。
仔细想来——
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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