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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4 12:5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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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广东东莞
四、
再次见到段沧海,是在分别九年之后了。
程小蝶毕业后留在了北京,感情空白,工作拼命。某日逛燕莎百货,她的左脚抬起忽地忘了落地,尖细的鞋跟孤零零悬着,像一颗倒垂的泪。是一个好听的男声,那声音带了江南柔靡的细雨,落到她心里来,一滴一滴,都是固执的提醒。程小蝶抬起头,便看见了正在试衣服的段沧海,岁月好像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还是那么白净帅气,那么风度翩翩。程小蝶的泪汹涌而至,死咬着嘴唇,也没止住,她掏出纸巾匆匆擦拭,眼睛却一动不动盯着段沧海,滚滚人潮里,她生怕一眨眼,他便再一次丢失了。
唤出段沧海的名字时,程小蝶有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她不得不扶住旁边的试衣间。段沧海愣了片刻,恍然大悟似的说,你是骆红颜吧,南大的大美女。说话时,段沧海白净的脸上,浮现出与他的气质极不相配的流里流气。他把她当成大学同学了。程小蝶低声说,我是程小蝶,见他脸上一片茫然,又补充一句,咱们是高中同学。段沧海终于哦了一声,说,你是莫俏俏的好朋友对不对?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
程小蝶带段沧海回家。一进门,段沧海就发现程小蝶的闺房简直是一片海洋,地毯,窗帘,桌布,沙发,床单都是清一色的水蓝,那种飘逸而忧郁的颜色。他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的两个原因:程小蝶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穿了件蓝色毛衣;某次上英语课他造了个句子说,我喜欢蓝色,因为它是天空和大海的颜色。他自己早忘了,但程小蝶一直记得刻骨铭心。
几杯酒下肚,酒不醉人人自醉,程小蝶黑亮好看的眸子里,波涛汹涌。她说,段沧海,你知不知道,我整整爱了你十一年,十一年啊。段沧海一愣,但很快便握住她的手亲吻她。程小蝶回吻得荡气回肠,她在沙发上半跪起来,捧住他的脸,居高临下的占领。那是她的初吻,但因为在梦里温习过无数遍,所以一点都不觉得陌生。她深深的探寻着,狠命的吮吸着,好像她那遗失了十一年的爱情,就藏在他的齿缝唇间,她要把它找回来。程小蝶的热烈让段沧海大吃一惊,他说,亲爱的,我要喘不过气了。在床上,程小蝶叫得呼天抢地,身体的疼,心里的疼,加在一起,她受不了了,她必须喊出来。她流着泪咬段沧海的肩膀,她说,你知不知道,我爱了你整整十一年,十一年啊。她的激情掩盖了技巧上的缺陷,段沧海坐起来抽烟,拍拍她赤裸的背,说,想不到,你修炼成了可人尤物。这话有些轻薄了。程小蝶卧着不动,如一只被钉在床上的蝴蝶标本。段沧海再次俯下身,温软的话语毛毛虫一般在爬进程小蝶的耳朵,他说,你是我见过的最会叫床的女人。这话过于狎昵了。程小蝶忽的坐起来,盛开在蓝床单上的那几朵暗红梅花,便在段沧海的视线里暴露无疑。段沧海的神情一下子僵住,他说,程小蝶,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第一次。他又叫她程小蝶了,多了一个字,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就被拉远了。
这时候,段沧海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他骂骂裂裂接起,但喂了一声,语调马上就变得亲昵了。他说,阿丽啊,我在挑衣服,我穿得精神还不是为了你有面子吗?我哪里敢背着你做坏事,我马上就回去。挂电话时,段沧海很响亮的吧嗒了一下嘴。程小蝶点了支烟,狠吸一口,被呛得眼泪花花。段沧海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第一次,我得马上回去了。他回哪里去?他结婚了吗?她什么都不问。在门口,她说,你放心吧,我是自愿的。他长舒一口气,吻她一下,那我还会再来的。
晚上,公司举行了一场大客户联谊酒会,作为一名高管,程小蝶也参加了。香鬓丽影中,程小蝶一眼发现了段沧海,他正挽着一名五旬贵妇的胳膊款款走过来,他伏在贵妇耳边说话,一脸甜腻腻的讨好相。程小蝶的脑子又是嗡的一声,她认识那个女人,她叫孙丽,以出手阔绰和养小白脸闻名京城。程小蝶跑到洗手间剧烈呕吐起来,肚子里的酸水都吐净了,可“段沧海”三个字,还是在她的五脏六腹里盘桓不去,那是她一生的毒药了。回家后,程小蝶抖擞着手,剪碎了那条沾上血污的蓝床单,再剪碎那个藏了十一年的棉布胸罩。一地碎片,不可收拾,程小蝶跪在地板上号啕大哭。
后半夜,段沧海打过电话来。响一次,她不接,再响,她仍然不接,但第三次,她就鬼差神使的按了接听键。都怪铃声太缠人,“别说我的眼泪你无所谓”,凄凄切切的唱,谁的心能不软?段沧海哼哼唧唧说,我被人抢劫了,在医院包扎,身上没带钱。程小蝶忽地爬起来,带上所有家当,红肿着眼睛,便往楼下跑。
程小蝶死在了去医院的路上,她乘坐的出租车跟一辆急驰的轿车激烈相撞。弥留之际,程小蝶想唤段沧海的名字,但只咕噜一个“段”字,声音就弱下去了,另外两个字,只能跟她的骨肉烂在一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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