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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袭来，潼南县崇龛镇受灾严重，镇上名为千禧楼的农家乐成为灾民避难所，先后住了800多人。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两天，5层楼的千禧楼虽然都是人，却看不到老板的身影，连老板娘也很少见到。
千禧楼的老板去了哪里？
铺床的扫地的
都是来避难的
昨日下午2时许，重庆晚报记者赶到位于崇龛镇玉佛街的千禧楼。
院子围墙边种着各种花草，地面十分干净，楼下整齐摆放着几根板凳。
一个50岁左右的妇女，拿着扫把和撮箕扫着地上仅存的一点灰。除了墙上大水漫过后留下的水迹线，记者一点也看不出这里刚遭受过水灾。
楼梯间，一位戴着草帽的妇女背着一箱消毒水，仔细往每个角落喷洒。记者来到二楼，看到这里的房间被划分成了餐厅和客房，每个房间门上都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分两排整齐写着一些名字，白纸最下面还有一个总人数。
推开一个挂着“餐厅”字牌的房间，记者发现，这里与餐厅完全不搭界：里面有两个妇女和5个儿童，看不到一张桌子，一张张由长条凳、凉板搭成的简易床占满整个空间。一名妇女正在整理床上的毯子。
“你是这的老板吗？”记者问。“不是，我们都是来躲难的。”整理毯子的妇女自称唐述碧，昨日早上来到千禧楼，到现在她只见过老板娘。
“老板娘只跟我说了几句话，叫我安心在这吃喝。”唐述碧说：“我还没说谢谢，她就急匆匆地走了。”
没有一人知道
老板去了哪里
“请问你是农家乐的主人吗？”记者询问扫地的妇女，她抬起头连忙解释：“不不，我只是来避难的，王老板不在，我们帮着做点事。”
“老板应该姓黄吧，生意做得大，但是一点架子都没有。”一名自称吴道琼的妇女接过话头，她说虽未与这位黄老板见过面，但在村民口中没少听说关于黄老板的事，“他是个热心人，爱帮忙，村里人有啥子事总爱找他商量。”
吴道琼说，她听村民说千禧楼可以避难，所以在7月1日上午带着两个孙子前来。当时楼里已经挤满了人，老板娘热情地接待了吴道琼。“听村民说老板一直都在外面救灾，老板娘在家负责照顾村民。他家的矿泉水、可以吃的东西都拿出来给我们免费吃。”吴道琼说。
房间门口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她说自己叫廖阳秀，已经96岁了。对于老板是何许人，她也说不清。
记者在5层楼的农家乐里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主人。农家乐旁的一间小屋子里，记者遇到了老板的儿子黄云龙。他告诉记者父亲叫黄兴全，今年55岁，母亲叫王旭光，50岁。“我只晓得我妈在哪里，我带你们去找她。”黄云龙说。
养殖基地淹了
遭遇巨大损失
在黄云龙带领下，记者来到距离农家乐2分钟车程的潼南县名特优水产苗种繁育基地。
基地大门外两旁已经变成了一条小河沟，小河沟里站满了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类似大号汤勺的工具在水里晃动着，他们是背着电瓶在这里打鱼。
大门内，一个身穿深褐色裙子的女子满头大汗蹲在地上，晾晒着泡过水的书本资料等。“这就是我妈妈王旭光。”黄云龙说。
见有人来，王旭光站起身，她的情绪十分低落，眼里满是血丝。“门口的人是在打鱼吗？那些鱼哪来的哦？”记者一句话，王旭光原本低落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起来，嘴里嘟囔着“全没了，全没了”，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虽然基本每年都要涨一点水，但都没有这次恼火。”王旭光告诉记者，这次损失巨大。“我就说他通街救、家家救，但找几个人来帮我也好，损失也不会这么大。”王旭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向记者讲诉起了这几天发生的事。
妻子熬了姜汤
他没喝上一口
6月30日早上6时，身为崇龛社区主任的黄兴全出门了，他告诉妻子王旭光，他要去通知镇上4个大超市注意防洪。
丈夫出门前，王旭光本想提醒丈夫抽空看看自家的40亩水产养殖基地，但是丈夫告诉她已经查看了。“我放心了。当天我女儿在潼南县城有急事，我就去了女儿家。”王旭光说。
当天中午12时左右，王旭光回到家，见到有陌生人往她家来。“我见怪不怪了，每次洪水来，我家都是救灾点。”王旭光说，“我就开始接待这些陌生人。”
这些人告诉她，是黄老板叫他们来的。
记者后来从崇龛镇政府宣传委员代宏国处证实，黄兴全此前向政府主动提出免费安置当地灾民，他的农家乐便成为镇里3个安置点之一。这里的灾民除了在农家乐吃喝外，还可以在附近一个学校安置点领取免费食物。
灾民们来了，但黄兴全在哪里？王旭光抽空就给他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听。
到了晚上8时左右，王旭光熬了一锅姜汤，准备给街道上参与救援的人员送去。这个时候，她猛然见到丈夫在别人的电器店帮忙搬运家电。
“三哥，你喝口姜汤。”“三哥”是王旭光对丈夫的爱称。她一边接过丈夫手上的电器，一边说：“你的风湿和肩周炎发了吧？”
“哪里顾得上这些，今天中午镇政府通知我们社区，这次发水比历年都厉害，我还要去通知更多的村民，他们来我们家，你要好好招待。”黄兴全着急地说：“手机浸水了，你拿回家。这些姜汤你先分给其他人，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
王旭光分完姜汤再返回电器店的时候，已不见丈夫踪影。有人告诉他，黄三哥去抢险救援了。
不顾自家损失
又去别处抢险
雨越下越大，来千禧楼的灾民越来越多。王旭光一边招待灾民，一边打听丈夫的行踪。
30日晚11时，黄兴全回到家，他显然累坏了，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前方。王旭光给黄兴全煮了一碗面。吃了面，黄兴全来不及对妻子说一句话，匆匆离开了家。
7月1日早上9时，洪水越涨越高，王旭光在千禧楼的顶楼一看，傻眼了：家里40亩水产养殖基地好像被淹没了。
情急之下，王旭光给可能跟丈夫在一起的所有人打电话，终于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和丈夫说上了话。
然而，黄兴全的一句话让王旭光“哇”地一声痛哭起来：“旭光，我救援的时候路过我们的水产养殖基地，我进去看了，待了10分钟，我们这没救了。等会来的灾民还有很多，你要好好照顾他们，他们都受了惊吓。”
说完，黄兴全挂了电话。王旭光说，她忘记自己是怎么下楼的，但是看到陆续前来的灾民，她给自己打气：“事后再说，我要挺住。”
“人命最重要
损失慢慢再挣”
7月1日晚上11时，黄兴全再次回到家。他的双眼布满血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到丈夫如此疲惫，王旭光再次心疼地流下眼泪。
“三哥，你休息一下吧。”王旭光劝他，黄兴全扯着沙哑的嗓音说：“旭光，你放心，我在外面救灾有吃的。老百姓还拿出牛奶和面包给我，我们自己的事情就不要太计较了。”
王旭光知道丈夫指的是养殖基地，但是她还是拖着丈夫去了养殖基地查看情况。令王旭光崩溃的是，当到达养殖基地时，她看到很多外村的人在打捞她家的鱼。
“流出去的，就不能说是我们家的了。”看着痛哭的妻子，黄兴全把她搂在怀里：“你知道吗，这次虽然辛苦，但是我们崇龛社区无一人伤亡。损失的慢慢再挣，人命最重要。”
他说
最担心有伤亡
万幸没有发生
昨日上午，黄兴全因为旧病复发，一早就到了县城做牵引治疗。下午，记者见到黄兴全，他一张发黑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这两天都在喊叫，疏散受灾村民，夜里也在巡逻。”黄兴全说：“我是土生土长的崇龛镇人，如果我不去救援，武警和消防怎么找得到那些受困的群众呢？”
提到自家损失，黄兴全低下头说：“要说不心疼是假的，看到别人捞我家的鱼，我也很难受。”黄兴全突然抬起头说：“鱼跑了是天灾，那些认识我的人捞到了鱼，都还给我了。真的来捞鱼的，是其他村社的人，我不怪他们。”
“我1992年在这做养殖，20多年没有发生一起偷盗事件，说明我的为人老百姓是认可的。”黄兴全说：“我最怕的事情从没发生我当社区主任这15年，辖区里发大水从没有老百姓伤亡。钱，可以慢慢赚，人要想得通，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儿女说
爸爸很多做法
我们都想不通
女儿黄云凤告诉记者，只要有人找父亲帮忙，父亲都愿意。中专毕业后，黄云凤希望父亲能帮忙找个工作，却被他拒绝了。“他就是不愿意利用他的关系帮我找个好点的工作。”黄云凤现在的工作，是她自己找到的。
黄云凤说，父亲腰椎突出，肩周也有毛病，还患有风湿，不能扛重的东西，更不能长期泡在水里。洪灾发生后，他不顾自己的身体，抢救村民物资，在水里一泡就是几个小时。“脚上到处是碎玻璃扎的伤口，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的。”说到这里，黄云凤流下了眼泪。
重庆晚报记者
唐楸 郝瑶 陈林 摄影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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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3 09:1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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