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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的时候,外婆便不年轻了。她在地里干活,我在地边玩耍。旁边地里大片的豌豆花、胡豆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还有红的、黄的、白的野花在阳光下闪着光。蝴蝶、蜻蜓在空中做直线型、或回旋式飞翔,忙得不亦乐乎。
我人到中年,外婆已是八十高龄的老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一会儿便盹着了。她微低着头,轻垂着眼睑,几十年的浩浩光阴便从她的睫毛上、皱纹里溜走了。
外婆是潼南双江人氏,她的艰难岁月是从文化大革命开始的。文化大革命爆发后,外公便莫名其妙地被打成了反革命,不久就在牢里染病逝世。年轻的外婆遂成了新寡。没有同情,没有安慰,甚至连悲伤的权利也没有,反革命家属能期待什么呢?一双儿女尚小,且处境艰难,坚强的外婆吞下所有的眼泪在黑色的年月里挺起了脊梁。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白日里,外婆努力干活,希望挣得一家温饱,却受尽白眼和不公平对待。小儿子也饿得双腿浮肿,性命堪忧。夜里闭了门,便早早上床。因为一家人都饿,只好躺着,肚子好受一点。半夜,却有叩门声。咚,咚,咚,在夜的寂静里分外清晰。外婆只装睡熟,从不理会。一次,门扣得急了,并有男子声音轻呼外婆的名字。一下火起,外婆手执一把柴刀,“咣当”一声便重重砍在了门上。门外之人听到动静,吓得落荒而逃,从此清静了许多。外婆识字不多,没有读过《烈女传》,只是本能的心思贞静、澄明,即便是那样的黑暗岁月,亦不卑不亢,亮烈难犯。
到得儿女渐大,外婆挺拔的脊背也渐渐弯了,倒也松了一口气。生活赠予她的是一身病痛,最严重的是胃下垂。病发时,疼得满脸发青,豆大的汗珠直冒,却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哼。儿女看在眼里,四方寻医,找了许多偏方,病情总算和缓了下来。
寻常日子里,外婆喜欢挑碧空朗朗的天气,做些家常零食吃,晒南瓜籽、做糯米糕,烤红薯干……阳光的味道混合着糕饼的香甜气息,日子也变得生动活泼了。
外婆很爱整洁,容不得衣服有一点污渍。每每洗得特别仔细,比旁人洗衣服花的时间都要多,自然效果也特别好。即使在最落魄的年月里,依然是整整洁洁、利利爽爽的。平凡妇人的日子亦是珍重而不可小觑。
我小时候最喜欢到外婆家玩耍,爬上她的膝头,听她唱歌。她总会搬来一大堆零食,都是她平时不舍得吃的。又给我做喜欢的菜肴,惯得我娇娇的。外婆做饭有一个特点,淘米前总会抓一把米先放进灶边的一个罐子里。日积月累,一年下来,会存下好几罐子米。后来日子好了,这个习惯也没改。生活会在人的身上刻下烙印,即使岁月漫漫,不再流血,但疤痕永在,不可磨灭。
双江的田野上,豌豆花、胡豆花仍在微风中摇曳,红的、黄的、白的野花也在阳光下闪着光。蝴蝶、蜻蜓还是忙得不亦乐乎。可是我的外婆老了,干不动活了。她坐在沙发上,望着时光如流水一泄而去,轻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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