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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duh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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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们终将腐朽的青春 辛夷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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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0 18:46:17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第十六章

  郑微回到宿舍的时候冷得全身僵硬,阮阮和朱小北已经给她打好了热水,一见到她就将她强行推进了洗澡间。肌肤接触到热水的那一刻,她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第二天,阮阮感冒了,一向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的朱小北也嚷着头疼,郑微以为自己也会大病一场,毕竟她才是生理和心灵都遭受了巨大创伤的那个人,不在床上躺个几天,她都觉得说不过去。然而事实证明她真的是打不死的小强,第二天早上起来,神清气爽,什么问题都没有。她为自己的生龙活虎感到由衷的悲哀和失落。

  在这样复杂的心境中,期末考试流水一般地过去了,结束了最后一门《应用力学》,放假的日子就即将来临。按照建筑工程学院的惯例,每个学年结束,放假的前一晚院里都会有个小型的联欢晚会,以班级为单位,各出一两个节目,旨在让大家热闹放松一下。郑微她们班上了个男生单口相声,还有一个"女声小组唱",班上仅有的几个女生全员上阵,唱了首《乘着歌声的翅膀》,居然博得了满堂彩。

  本班的节目结束之后,大家各自回到座位,郑微和阮阮坐回了小北和何绿芽身边――她们两个是专程来给舍友捧场的。

  "唉,郑微呀,唱得不错。"朱小北见她这几天都怪怪的,干脆说点好听的。

  郑微也不受用,摆摆手,"没什么技术含量。"神态依旧怏怏的。小北和阮阮交换了个眼神,敢情是说好了要慧剑斩孽缘,心里毕竟不好受。

  几人也不再说什么,百无聊赖地看着接下来的节目,由于明天就开始正式放暑假了,部分同学已经提前回家,礼堂里并不满座。晚会的最后一个节目是陈孝正他们班的一个舞蹈,主持人刚说完,朱小北就两眼放光,"到他们班了,看看那家伙上不上?"

  "无聊。"郑微不感兴趣地说。末了,节目开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了两眼,即使画着浓妆,她一眼扫过去也知道里边没有他。想想也是,以他那种臭清高又爱面子的人,怎么可能彩衣娱人。

  "那个中间的女生跳得最好,小腰真是柔软呀。"小北边看边评论。

  "你说那个好像是曾毓吧。"阮阮说。

  小北看了郑微一眼,马上见风驶舵,"我说是谁扭得那么厉害,原来是她,就跟跳秧歌似的。"

  郑微"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得了吧小北,你少装了。人家可比你跳得好多了。"说真的,她也觉得曾毓跳得好,曾毓长得不差,学习又好,听说性格大方,父亲又是她们学院的副院长,再加上舞跳得也那么好,这样的女孩子对他死心塌地,他都不疾不徐,可见真的是个寡情的人,怪不得她玉面小飞龙也栽了个大跟头。

  正想着,最后一个舞蹈也结束了。晚会带有比赛性质,评委统计分数期间,脸画得像贞子一样白的女主持人走了出来,笑着对台下说,"现在,评委正在进行紧张的分数统计,在比赛结果出来之前,有没有那位同学想上台表演个节目……"她的这句话明显是个设问句,因为料想到以严谨拘束出名的建筑工程学院的学生绝不会有人主动上台,所以她只稍稍停顿了一秒,就接着往下说,"如果没有的话,我们有请院里的曾副院长给我们演唱一首《北国之春》。"语音刚落,《北国之春》的前奏已经响起,风度翩翩的副院长拿着麦克风含笑在舞台边缘等候。

  一切完美无缺,主持人真准备微笑退场,忽然台下一个传来一个声音,"慢!我想表演!"

  主持人的笑容顿时僵在那里,还没回过神来,那个自告奋勇的人已经站了起来,居然是个圆脸的漂亮小女生。

  "姐姐,你的话不要说那么快嘛,我举手你都没看见?"郑微边说边往台上走,阮阮死命拉着她,低声哄道,"别冲动,我们想唱就去学校门口的KTV唱啊!"

  "不要。"郑微轻易摆脱了阮阮,一溜烟地小跑到上台,"不是问有谁要表演节目吗,我要唱歌。"

  朱小北一把捂住了脸,"妈呀,不要说我认识她!"

  阮阮看见曾副院长在一侧也笑了,好风度地自动退了下去,《北国之春》也嘎然而止。不愧是经验丰富的主持人,短暂的惊讶之后立刻面色如常,她笑着对郑微说,"真是有勇气的小姑娘,请问你要唱什么歌?"

  郑微想了想,"我要唱《爱的初体验》!"

  阮阮在台下也笑了起来,她对一脸惨不忍睹的小北说,"让她玩玩吧,她这几天憋坏了。"

  主持人和音响师交流了一会,最后不无遗憾地对郑微说,"很抱歉,我们的歌曲库里没有这首歌的伴奏带。"

  郑微皱眉,"这首歌都没有?那我看看有什么。"

  她自己走到音响师旁,看了看翻出来的曲目表,果然没有《爱的初体验》,她有些沮丧地指着那首《爱的代价》说,"那就这首吧,既然上来了,反正这首我也会唱。"

  主持人无奈,只得跟音响师点了点头,很快,舒缓悠扬的前奏在整个礼堂响起。郑微乐感不错,声音脆生生的,倒也动听,只不过一个长得芭比娃娃一样的女孩闭着眼睛在台上唱着略带沧桑的《爱的代价》,的确是极富喜感的一个场面,在座的评委和院领导也在笑着交头接耳,议论这有意思的女生是谁。

  阮阮第一个在台下鼓掌,既然阻止不了她,就为她欢呼吧。朱小北和何绿芽也热烈响应。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

  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伴我读过那风吹雨打,

  看时世无常,看沧桑变化。"

  ……

  陈孝正坐在后排,曾毓说希望他来看她的舞蹈,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就跟班上的同学一起来了。郑微一上台,他身边就有小面积的人朝着他起哄,建筑工程学院里不少人都知道郑微对他的追求。他不出声,托着下巴看着台上陶醉在自己歌声里的郑微,这是那天在宿舍她扔下一句话跑掉后,他第一次看见她,他在想,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会做多少让人大跌眼镜的事。

  他的默不作声似乎让周围相熟的同学更加放肆,他们开始有节奏地一起朝台上喊,"郑微――陈孝正,郑微――陈孝正……"

  她的眼睛不经意地飘了过来,台下很暗,他不确定她是否看见了他,但是仍然本能地把视线移开。

  "阿正,上去表示表示嘛?"有同学推搡着他的肩,他晃开肩上的手,一个人起身走出了礼堂。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也曾伤心落泪,也曾黯然心碎,

  这是爱的代价……"

  走出了礼堂的陈孝正在忽然安静了下来的空气中深深吸了口气。其实她的声音挺好听的,不过――可惜了。
     
 楼主| 发表于 2007-9-20 18:46:39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第二天一早,宿舍的人都走了大半,只剩下郑微、阮阮和何绿芽。何绿芽因为家就在郊县,所以不急着赶回去,郑微和阮阮是同一趟火车,上车时间得等到下午7点多。阮阮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转而给郑微收拾,郑微反倒无所事事,又插不上手,宿舍的电脑都装箱了,只好跑到许开阳的宿舍,用他的电脑上网玩游戏。

  男生宿舍在集体撤退的时候更加满地狼藉,开阳是本市人,东西都还原封不动地在那里,看见郑微来了,他也高兴地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玩游戏。

  许开阳他们宿舍跟老张在同一层楼,郑微来的时候还在犹豫,会不会遇上那个讨厌鬼,不过想了想,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回家了。开阳的电脑就放在宿舍最靠近门口的桌子上,她一边玩游戏,还是忍不住一边留意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没有看见他,她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玩着玩着,开阳宿舍有舍友走了进来,跟郑微打了个招呼,就往电视机旁的影碟机里塞碟,郑微一看那张用黑色带子装着的影碟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开阳比她抢先开了口,"唉,女孩子在这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别放啊。"

  那舍友看了看郑微,仿佛也觉得不妥,便认命地叹了口气,把影碟又退了出来,还说了声,"女生就是麻烦。"

  郑微一听就不干了,"说什么呢,我什么没看过呀,用得着少见多怪吗,你看你的,没事!"

  开阳迟疑地说,"这样不好吧。"

  "没事,咱哥俩谁跟谁呀,心灵纯洁的人看什么都是雪白雪白的。"郑微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片子并不精彩,韩国的一部三流情色片,来来去去都是那点破情节,郑微时不时瞄两眼,并不觉得有什么吸引,只不过她是第一次在男生宿舍看这种带点颜色的影片,感觉很新奇,加上身边小开阳越来越红的脸,更让她觉得怪有意思的。

  今天男生宿舍里也是特别的忙乱,走廊上脚步声零乱,郑微忽然听到远远的有个声音好像在说,"阿正,我还以为你刚才走出去了,回来得正好,我没带钥匙。"

  郑微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立刻装作专心玩游戏的样子,还一边跟开阳讨论着,眼睛的余光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向大门的方向。那个声音传来不久,她就看见陈孝正从楼梯口的方向朝他自己的宿舍走去,经过开阳宿舍的时候,他浑然不觉地走过,丝毫没有往里边张望的意思。

  "哎呀,又死了。"郑微有些烦躁地挪了一下鼠标,"不玩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怎么顷刻间落至谷底,明明跟自己说好了,再也不理那个坏蛋了,可是见到他的时候,她心里的小鹿呀,怎么就跳得那么快。不过他不看进来是正常的,他又不知道她在里面,要是知道了,不绕得远远地才怪,郑微有些坏心眼地想,哼,即使他不喜欢她,那么讨厌和害怕她也是好的,至少她在他心里不至于一点作用力都没有,最好自己天天都出现在他的噩梦里。

  她关了游戏,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干什么,这个时候,她万能的余光又再次看见陈孝正用个盆装着自己的衣服朝走廊尽头的公共洗漱间走去。

  这厮果然比较爱干净,传说中男生宿舍惟一每天都洗衣服的人就是他,看来并非虚言。开阳也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他看着她,没有说什么。

  郑微觉得无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急着马上离开,于是楞楞地盯着电视机,心思却早飞到九霄云外了。

  不到五分钟,她居然发现陈孝正双手湿答答地从公共洗漱间那边又走了回来,片刻之后手里拎着一袋洗衣服,再次经过开阳的宿舍。

  郑微心里的警铃声顿时大作,根据她著名的小飞龙定律,一个坏蛋十分钟之内四次以上经过同一个地方,极有可能有猫腻。她索性屏心静气,静观其变。

  果然,没过多久,他又一次低头边卷袖子边经过,郑微在心里默念,"1,2,3……10……"数到十六的时候他又拿了个空盆从门口晃过,虽然依旧目不斜视,而且每次都貌似有正当理由,但这些都瞒不过她雪亮的眼睛,她几乎可以断言,他绝对有问题!

  临阵对敌的时候,所有的绝顶高手都是"任敌千变万化,我自巍然不动",她硬是耐下性子,倒要看看敌人究竟捣什么鬼,反正不管他想干什么,她都不会怕他!

  当他第七次经过的时候,郑微干脆双手环抱在胸前,直视门口,他要是看进来的话,她就要问问他到底想怎么样。这一次,他终于沉不住气了,在门口停了下来,生硬地说了声,"郑微你出来。"

  郑微恼了,心想,你是谁,居然对我呼来唤去的,凭什么呀?她坐在原地,挑衅地朝他扬起下巴,"我干嘛要出去,你,你有本事就进来!"

  她没想到陈孝正眉头皱了皱,竟然真的走了进来,就像拎块抹布一样把她拎了起来。郑微双眼圆睁,说话都磕巴了,"你……你想,想干嘛?"

  开阳连忙一手护住了她,对陈孝正说,"你想干什么呀?"

  "你别管,跟你无关。"

  开阳愣了一下,郑微就半推半就地被陈孝正揪了出去。他毫不温柔地拉扯着将她带到走廊另一侧的死角处,这才放开了她。郑微惊魂未定地抚了抚自己有些褶皱的衣服,双手紧护胸前,"你干什么,想劫财还是劫色?"

  他显然觉得一点都不好笑,带着点困惑和厌恶地上下打量她,"你究竟是不是女的?"

  这是对郑微莫大的侮辱,她把手放了下来,挺胸抬头,"你说谁不是女的?"

  "我就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子在男生宿舍里看那种电影,你有没有脑子。"他鄙夷地说道。

  原来是为这事,郑微泄了口气,负隅顽抗道,"关你什么事,我爱干嘛就干嘛。"

  他显然也恼了,"你要做这么丢脸的事也可以,不过别老对别人说你……什么我,我都替你脸红。"

  郑微憋红了一张雪白的脸,"我……什么你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不跟你玩了!就算以前我什么你,现在我已经不什么了,你给我滚远点!"

  陈孝正气不打一处来,"我就知道你这种人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所以注定一事无成。"

  "我怎么能成,你就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你让我怎么成?切!"郑微拍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掉头就走。

  "我警告你别再去看那种没营养的东西。"他把话说出了口才隐隐觉得不妥,他用什么立场警告她?

  果然,她回过头来看他,半天才极不淑女的憋出一句,"关-你-屁-事!"

  她看着他不知道是尴尬还是生气地涨红了脸,还不忘狡诘地试探了一句,"想管我,除非你是我的那个什么!"

  她说这话也有存心气他的意思,没想到陈孝正闻言之后,竟然没有答腔,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会吧,难道真是精诚所致金石为开?老天也感觉到她的一片苦心?她趁他明显内心矛盾的时候走到他身旁,用手在他眼前挥了一下,"陈孝正,请问你是陈孝正吗?"

  他一巴掌挥开她的手,"别烦。"

  她直起腰,趁火打劫地说道,"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啊,我给你十秒钟,你不否认就是答应从了我了啊,1……2……345678910,时间到!"

  他提醒她,"你报数的节奏不对!"

  "我们人类就是这么报数的,你这都不懂?地球是很危险滴,快回你们火星去吧。"

  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才给我滚回火星上去。"
     
 楼主| 发表于 2007-9-20 18:46:57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第十七章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郑微哼着歌离开,她走着走着又放慢脚步,回头看陈孝正一眼,他还站在那里,真好。她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好像是踩在云端上,软绵绵的,很舒服,也很害怕,不知道会不会一不留神就掉了下去?

  不会的,不会的,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发烫的脸颊,很疼,她在疼痛中笑得甜蜜蜜啊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陈孝正看着她离开,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心境,他想,这是怎么了,他明明只是不喜欢看她在男生宿舍里看那种电影,很纯粹地想提醒提醒她,没别的意思,可事情的发展好像完全脱离了他的预期,当她站在他面前,"嘿嘿"傻笑了一阵,然后第一次像个正常的女孩子一样欲言又止,最后脸颊红红地说了声"我好高兴,谢谢你"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办法把那盆冷水浇在她的头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欣喜若狂地离开。

  也对,自从他莫名其妙地惹上了她,又有什么事情是按照常理发展的?毫无疑问,他和她之间必定有一个不属于地球,问题是,现在他很迷惑,火星来客究竟是她还是他自己。

  一向自诩清醒的陈孝正也想不明白了,她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甘堕落,也是她自己的事情,与他有什么相干?然而无意间经过的时候看了她的所作所为一眼,为什么那么震惊和难以接受,以至于让回宿舍放了书之后打算出去买点东西的他,走着走着又折了回来。他觉得自己不能忍受她做这么荒唐的事,但是又拉不下脸去干涉她,反反复复地在走廊上走了好几轮,一方面是在思考该不该提醒她的问题,一方面也是希望她在看到他之后能够收敛一点――任何一个女孩子在她声称喜欢着的男孩面前不都应该注意自己的形象吗?让他意外的是,直到他自己都觉得来来回回走了那么多回有些狼狈,她仍然没有感觉到问题的症结在哪里,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不敢置信的他终于没有忍住,亲自走进去把她给揪了出来。

  她说"关你屁事"的时候陈孝正愤怒之余其实也是一时语塞,这句极不文雅的话直指问题的关键――他没事管她干嘛?莫非她的无赖战术终于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在郑微宣布喜欢他之前,即使两人关系交恶,她对他而言也只是个有些讨厌的陌生人而已,跟阿猫阿狗没有两样,然而在她宣告了要追他,并不断骚扰他之后,尽管他烦不胜烦,久而久之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跟她有了种奇怪的联系,虽然谈不上喜欢,但再也不能将她以陌生人论之了,因为一个陌生人没有办法这样困扰他。

  他责问自己,陈孝正,你也那么虚荣和浅薄,你敢说郑微对你死缠烂打的过程中,在厌恶之余,你没有半点的窃喜,你敢说一丁点也没有?不敢是吧。男生们私下都在议论土木系的两个漂亮女孩,你不也偷偷打量过她,并且承认她确实长得挺好看的;你不也困惑过,这样的女孩什么样的男朋友找不到,为什么偏偏死不要脸地倒贴上自己;你不也在喜欢她的公子哥儿面前,不动声色地发现了一丝胜利的感觉;你不也在保持距离的同时,一定程度上默许了她无厘头的纠缠。你随口地说她烦,说她无聊,叫她走远一点,可你何曾这样无所顾忌地跟别人这样说过话,就连对待曾毓,你也是客客气气,亲者疏,疏者亲,什么时候开始你让她比大多数人靠你更近?

  他想到这些的时候时,自己也有些无地自容,更让他恼火的是她接下来的态度,她居然再一次可恶到极点地说她不玩了。在他看来。喜欢一个人和爱一个人一样,是多么严肃的一件事,本来就不应该轻易挂在嘴边,既然说出了口,又怎么能像水龙头一样说关就关,他最讨厌做事没定性的人,砸颗石头到湖里,拍拍屁股就走,还责怪水为什么溅到她身上,简直岂有此理。

  总而言之,综上所述,他目前暂时明白了的一件事就是――他没自己想像中那么讨厌她,可这也不代表他喜欢她呀,怎么她就这么理所当然心满意足地走了?

  郑微才不管这些,她一把推开自己宿舍的大门,就对着刚整理好东西的阮阮喊了一声,"阮阮,我成功了!"

  阮阮莫名其妙,"你成功什么了?"

  "我追到陈孝正了。"

  阮阮伸出一只手,"这是多少根手指?"

  郑微好脾气地拿下她的手,"少来,我清醒着呢。"

  阮阮听她把话说完,心想,不是吧,不就是出去逛了一圈,回来就把G大最难搞的陈孝正给收了?也是,郑微身上总有那么多不符合常理又确实存在的事情,被吓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去赶火车之前,郑微想着又给陈孝正打了个电话。

  "什么事?"他说。

  "没事,就想听听你的声音,看是不是做梦,很显然,不是。我就放心了。"

  "……"

  "我要回家了,你会送我吗?"

  "不会。"

  "为什么呀?别人不都送嘛!"

  "你不认识路?"

  "算了,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对了,我妈家的电话是XXXXXXX,我爸家的是XXXXXXX,你给我打电话吧,要不把你家的号码也给我,我给你打?"

  "不用打电话了吧?"

  "也行,你不给我打我就去你家找你玩好不好?"

  "我家的号码是XXXXXXX,别老打,我一般晚上在家。"

  "哦,我要去坐车了,唉,我们刚什么,就要分开两个月了,开学我们再继续什么。你要想我哦。"

  "……"

  "要想我哦!"

  "……"

  "你想不想我!!"

  "别吵,头都疼了。"

  "那你说想不想?"

  "好吧好吧,你快去坐车吧,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你先挂吧,我激动的心呀,还噗通噗通的,让我回味一下,平静一下再挂吧。"

  "……"

  他把电话挂了之后,郑微还一直把听筒贴在耳边,就连断线的"嘟嘟"声都比以前动听,她看了看强忍着笑的阮阮,这才放下电话,抢白了一句,"笑什么笑,你就想着回去后跟你们家赵世永鹊桥相会了,也不用那么开心吧。"

  "我们就算回去了,有他妈在那坐镇着,也不能老见面,我是为你高兴呢。"

  
     
 楼主| 发表于 2007-9-20 18:47:11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郑微的老家和阮阮家同在东部,是相邻的两个省份,郑微先下的车。挥别了好友,站台上妈妈已经在等候了,爸爸也提前给她打了电话,说单位有事,不能来接她,其实她都明白。

  暑假两个月的时间,她妈妈家住一段时间,爸爸家住一段时间,奶奶家住一段时间,在哪都是吃吃睡睡,她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发胖了。当然,大多数的时候她还是喜欢跟妈妈在一起,母女才是最贴心的,妈妈离婚后从原来的家里搬了出去,在单位附近租了套房子,郑微跟妈妈说了自己和陈孝正的事,妈妈问,"真的不再想着林静了吗?"

  郑微的笑脸黯了下来,"想也没用,他是打定了主意不理我了,就连我送给他的童话书他都扔了出来,可见有多决绝。"

  "林静是个不错的孩子,本来你们两个知根知底的,你又从小喜欢他,微微,说实话,你怪不怪妈妈?"

  郑微摇头,妈妈已经够难受了,她用不久前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来安慰妈妈,"是我的就是我的,走了的,只能说明他从来就没有属于过我。"

  妈妈搬出来之后,林伯伯直到现在也没有离成婚,就跟孙阿姨这么僵着,因为和妈妈的关系,他的事业也受了影响,上级以身体的原因要求他提前退居二线,妈妈也从原本的好岗位调到了仓库管理员的位置,纵使如此,身边的蜚短流长依旧不断,妈妈每天就这么照常上下班,努力活的开心一点,她说她相信林伯伯。

  郑微不知道,是不是女人天生为爱而生,所以在爱情面前,她们永远比男人勇敢。

  假期里她还真给陈孝正打过电话,是一个中年女人接的,她料想应该是他的妈妈,所以她甜甜地叫了声阿姨,反把对方吓了一跳,当时陈孝正不在家,第二天,他才给她打了过来,电话里照常是她说他听,末了,他提出,以后还是他给她打吧,郑微没有异议,只要能听到他的声音,怎么都好。

  好不容易过完了暑假,她急匆匆地回校,就像小鸟一样飞回他的身边。把行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连蹦带跳地跑去找他,他还是那个不冷不热的样子,但是至少对她的出现没有表示出抗拒,两人还一起去饭堂吃了晚饭,郑微看着他,吃着吃着就停下来微笑,她可以预感,她生活中新的篇章就要拉开序幕了,他也会一样。

  陈孝正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不过不要紧,她陪着他吃饭,陪着他自习,有时还会陪着他去上公共选修课,她出现在他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努力着,并且从中感受到快乐。

  陈孝正真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即使是她热情如火的小飞龙,难免也偶尔有被冻僵的时候,好在她有打不死的小强精神,久而久之,摸清了他的脾气,也就习惯了。他话不多,有时沉默并不代表他讨厌她,只不过是个性使然,他喜欢一切冰冷而有秩序的东西,也许她的存在已经是惟一的例外。话又说回来。别看他平时拽得天上地下,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其实在她面前也常有被惹毛了时候,郑微最喜欢看他抓狂的样子,所有的少年老成和冷淡自持都碎成一片一片的。

  她一点都不怕他发脾气,他拿她的无聊和无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不过,有得必有失,跟他在一起吃饭,就得意味着放弃诱人的小饭堂,,他吃得简单,她也可以,只要在他身边,喝水都是甜的;当然,也得放弃从前游手好闲的日子,至少在他视线范围内不行,他自己克勤克勉,自然也要求她如此,尤其厌恶迟到、逃课、作弊这样"万恶"的行为,郑微偶尔偷个懒,都得避着她,晚上想要跟他一起,就得告别以前在宿舍玩游戏或者到图书馆看闲书的生涯,硬着头皮跟他去自习。

  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脱胎换骨,但是在陈孝正眼里完全不是这样,以自习为例,她非要跟着他一起,美其名曰是陪他,实际上她让他片刻都安静不下来。拿着本小说他身边读的津津有味也就罢了,他尤其不能忍受她在一旁吃东西,偌大的自习教室鸦雀无声,只有她吃薯片的"喀嚓喀嚓"声,清脆而刺耳,每次别人看过来,他都脸红。

  他总是说,"郑微,你是老鼠吗?就不能消停会?"她就一脸无辜地左右而言它,或者催促着他给她去买水。
     
 楼主| 发表于 2007-9-20 18:47:25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致我们终将腐朽的青春 辛夷坞5  
更可悲的是,他发现自己开始对她各种令人发指的行径越来越麻木,有时没有她在一旁胡搅蛮缠,他甚至觉得有一点小小的不适应。终于有一次,他一个人出现在饭堂里,偶遇的同班同学随口问他,"阿正,你们家那位呢?"他无比自然地脱口而出,"跟舍友去逛街了。"

  没错,她是跟她的好朋友阮莞逛街去了,可关键是――他什么时候也开始稀里糊涂地默认了她是他的另一半?
     
 楼主| 发表于 2007-9-20 18:47:5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第十八章

  郑微和阮阮逛街归来已是华灯初上,女孩子周末逛街通常都有早出晚归的劲头,她们也不例外,一天下来,两人收获颇丰,老鼠街里的时尚走廊,衣服、小饰品都是新潮又便宜,最吸引她们这些年轻的女孩,回来之后,把战利品摆得一床都是,不管是谁的,大家轮番往身上试,相互点评,看谁穿的最好看,于是整个宿舍都热闹起来。即使后来她们中的大多数都拥有了更多的锦衣华服,但说到购物置装的乐趣,竟然再也没法比这时更多,虽然这时的新衣大多廉价,然而青春何需品位?

  朱小北抽出郑微新买的一套小樱桃图案的内衣,哈哈大笑,"微微呀,这种内衣也只有你能穿。"

  郑微一把抢回来,大大咧咧地在胸前比划,"好看吧?"

  黎维娟站在镜子前,身上还穿着阮阮的一条新裙子,她说,"可爱是挺可爱的,但是不够性感哦,你们家阿正看见这么幼稚的图案,哪里可能流鼻血。"

  "说什么呐?"郑微白了她一眼。

  朱小北起哄,"是呀,说什么呢,我们小微微是纯洁的,雪白的。"

  "骗谁呀,都在一起好几个月来,还装什么纯洁,微微,实话跟姐姐说,你们进展到几垒啦?"

  郑微目瞪口呆,"几垒?"

  "别告诉我不不知道,A片都不知道看烂了多少个光驱,少装啊,抱抱亲亲是肯定有的啦,就问你有没有做更坏的事?"

  郑微愣了愣,脸忽然红了,然而她的脸红不是来源于害羞,而是惭愧,黎维娟不说她还没认真想这个问题,她跟陈孝正稀里糊涂地也算在一起好一段时间了,每天一起同进同出,但是,她这才察觉他们之间居然连手都没有牵过,她甚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是有那么点不对。

  "说呀,遮遮掩掩不是你的风格吧。"

  "我一垒都没有。"郑微汗颜地低头。

  "不可能的事情,陈孝正难道是柳下惠?绿芽,你是过来人,你说可能吗?"

  "啊,我呀?"何绿芽呐呐地红了脸,吞吞吐吐地说,"我哪知道呀……不过,应该不会吧。"

  "你看,人家绿芽都这么说了,何况是你郑微?"黎维娟一脸得胜的表情。

  "我……"郑微急了,又不知道说什么。

  阮阮轻咳一声,"哎呀,这种事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有没有都不用说出来。"

  郑微连忙点头,"就是就是。"

  可是到了晚上洗漱的时候,郑微看见阮阮在身边,忽然环顾四周,确定只有她们两人才偷偷地凑了过来,"那个,阮阮呀,我问你哦,你……你跟赵世永有没有什么什么?"

  阮阮抿着嘴笑,"什么是'什么什么'?"

  "啧,就是黎维娟今天说那个呀,你们有没有亲亲抱抱呀?"

  阮阮轻轻点头。

  "啊?"郑微大叫一声,难道所有的人都有,只有她没有,只有她不正常?"你们是什么时候,什么阶段开始的呀?"

  阮阮把手指放在唇边,"嘘……我想想,牵手好像是刚在一起就有了,至于亲亲抱抱呀,我忘了,总之是很自然的事情,水到渠成就发生了。"

  "那我的水为什么还不到渠呀,我们连手都没有牵过呢,会不会很不正常?"郑微愁眉苦脸地说。

  阮阮也小小惊讶了一下,"这样呀,我以为你们至少牵过小手了呢,是有点奇怪啦,不过你也别把这事看得很严重,说不定人家陈孝正比较慢热,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吧。"

  "什么呀,我就担心他不是慢热,而是根本就不热。"郑微沮丧地爬上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今天黎维娟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呀,按理来说他们都在一起了,不应该什么都没发生呀,可是现在她和陈孝正虽然黏的紧,但也只是比普通朋友相处的时间更多而已,从来没有什么亲密的举止――除了他老敲她的头,她也感觉不到他这方面的心思露出一点点端倪。阮阮和赵世永有,连何绿芽都有,为什么她没有?她并不觉得牵手有什么好玩,更不觉得两个人嘴贴嘴有什么乐趣,但是,如果对方是他,应该会感觉很好吧。

  照说这种事情应该男生比较主动吧,可他纹丝不动,会不是是她特别的没有魅力?不会吧!连她玉面小飞龙都打动不了他……虽然她是瘦了一点,胸小了一点,女人味缺了一点,但这都不足以成为他做柳下惠的理由呀。

  入睡前,她断言,这种现象是极不正常的!

  次日,天助小飞龙也!一早起来,霪雨霏霏。郑微上午第三、四节才有课,陈孝正也一样,她撑了把小花伞在他宿舍下等候,看见他下楼,连忙招手。陈孝正撑伞走过来,郑微连忙示意他把伞收了,他觉得奇怪,"好端端地干嘛两个人挤到一块。"不过见她噘起嘴坚持的模样,他怕麻烦,也不跟她争,便收了自己的伞走到她身边。

  他说,"伞让我拿吧。"

  她看了看他已经抓着一把折伞的手,"不用不用。"

  他"啧"了一声,"你矮,举着伞老碰住我的头。"郑微只得怏怏地把伞交给他,前提是要求帮他拿着他的伞。陈孝正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以前怎么没见她这么主动干活。

  两个人同撑一把伞真拥挤,为了避免被雨淋湿,他们不得不贴得很近,她的手就在他身边,一路朝教室走去,她心里不断默念着,拉我的手,快拉我的手……可他靠近她的那个手臂稳稳地撑着伞,专注地走路,完全没有别的小心思。郑微无奈,从他身后滴溜溜地绕到他的另一边,身上顿时被雨润湿了一些,他连忙换手,"有病呀,你跑到这边干嘛,存心想感冒?"

  "别换手别换手。"她着急地说,见他不理会,就硬把伞柄塞回他的左手。陈孝正觉得在雨中争夺一把伞真是莫名其妙,但还是应她要求换回左手,尽量地不让两人暴露在雨中。
     
 楼主| 发表于 2007-9-20 18:48:41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好了,现在他的右手终于垂在她的左手边上,可是院里的教学楼也在望了,郑微咬了咬牙,不动声色地缓缓将手指靠近他的,眼看就要触到,他的手忽然扬起,拂去了一颗课本上的水珠,郑微大为恼火,索性直接在课本傍边抓上他的手。

  陈孝正吃了一惊,"又干什么?"她不说话,就是固执地抓住他的手,怎么都不松开。身边的路上有各色的雨伞漂过,陈孝正轻微地挣了挣,没有挣脱,他沉默,最后迟疑地用比她更大的力度回握住她。两人就这么一路双手紧握地走到教学楼下才不得不分开,他低头收伞的时候,郑微吃吃地笑,他于是扭头不看她,嘀咕了一声,"笨蛋。"她偏又转到他跟前去仔细看他的表情,原来他的嘴角也是扬起的。郑微心中大乐,"陈孝正,你才是笨蛋。"

  走进教室的时候,阮阮见她拿着两把伞,身上湿了一小片,惊讶地问,"你两把伞都是拿来玩的?"郑微自顾看自己的纤纤玉手,陈孝正,看你怎么逃出我的魔掌?

  老师说得对,陈孝正是个好学生,什么问题他一旦掌握了之后,就触类旁通,再也不会荒废。从郑微的手抓住他的那一天起,他也开始习惯了当她在身边时,就紧紧牵着她的手。女孩子的手跟男孩子真的不一样,郑微的手那么纤细,可依然柔软,除了右手中指和食指上有常年握笔的痕迹外,一点茧子也没有,皮肤雪白毫无瑕疵,指甲圆润,形状美好。

  陈孝正喜欢郑微的手,这是一双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霜和劳作的手,看书或者闲下来的时候,他习惯把她的手单手握在掌心细细把玩,她总是嗔着埋怨他是奇怪的恋手癖,那是因为她从不知道,他每次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都在一次次问自己,陈孝正,你可以让这双手永远如今日娇嫩吗?

  然而在得到答案之前,他已迷失在她给的甜蜜中,她的发丝那么柔软,细细的,有淡淡洗发水的馨香,她的皮肤洁白,对着阳光的角度,可以看到细细的绒毛……两人一起去看外语协会在语音教室播放的英文原声电影时,剧情刚过半,她已靠着椅背沉沉睡去,当她的头无意中倒向他的肩膀,他带着点慌张,小心翼翼地拥他入怀,生怕将她惊醒,而甜甜的味道立刻窜入他的鼻息之中。曾经他以为这是青春少女特有的气息,很久很久后他才明白,这是属于郑微的甜,整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味道。

  

  郑微二十岁生日到来前的一个月,她便以平均每天一次的频率不断提醒着他,"阿正,你会送什么给我?"

  他总是淡淡地说,"送什么呀,好像没想好。"

  生日正式到来那天,爸爸妈妈都给她汇来了一笔活动经费,加上朱小北之流叫嚣着二十岁那么有意义的日子,一定得大肆庆祝,于是郑微在这天晚上邀请了大多数关系密切的朋友,在学校附近的茶餐厅定了个大大的厢,请大家一起吃晚饭。

  她人缘一向很好,那天来的人一张大圆桌都坐不下,索性让店主把圆桌撤下,换上许多张小方桌拼凑在一起,倒也热闹非凡。啤酒是早准备了两件,大家纷纷举杯向她庆生,欢声笑语中,郑微的脸通红通红的,还不忘兴致高昂地招呼大家,"同志们,吃好喝好啊。"在座的基本上都是熟人,除了舍友和班上几个相熟的同学,就是老张宿舍和围棋社那一队人,无需她招呼也自然热火朝天,场面一度混乱。酒足饭饱后,即将切蛋糕时,阮阮才附在郑微耳边轻声说,"你们家陈孝正呢?怎么还没来?"

  郑微努力挥掉失望,"他说要帮系里的老师坐点事,那边结束了就会立刻过来。"说完她又提高音量,"大家别等了,赶快给蛋糕插蜡烛,我都等不及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蜡烛点燃,唱生日歌的时候陈孝正才匆匆赶到,推门而入的刹那,他看见一屋子的人,有片刻的吃惊,郑微赶紧亲热地招呼他,一边埋怨着,"怎么那么晚呀,等你好久了。"陈孝正笑笑不语。

  吹灭蜡烛许过愿之后,大家一边打听她的愿望,一边纷纷进贡礼物,许开阳最后一个呈上他的心意,是一个包装得很漂亮的盒子,郑微拿来手里,"哇,什么呀,有点沉。"

  "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开阳挤出个笑容。

  周围的人都起哄着让她当场拆开,"那我真的拆了哦。"郑微也是个好奇的孩子,她三下五除二地撕开包装纸,居然是诺基亚新出的一款手机。

  那个时候对于一个学生来说,手机是多奢侈的礼物呀,郑微也愣了愣,"太贵重了吧?"

  开阳用手玩着她撕下来的包装纸,"礼物都是心意,无论贵重与否,意义都是一样的呀。"

  "这个……"郑微偷偷看了陈孝正一眼,他脸色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痕迹。

  "要是觉得太贵重了,你也送我一样东西吧。"开阳半开玩笑地说。

  "可我不知道该送你什么呀?"郑微憨憨地回答。

  "嗯……"开阳像是想了很久,然后措手不及地低头在她脸蛋上飞快地啄了以下,"要不就送我这个吧。"

  他出人意料的大胆行径让周围顿时没了声音,大家一会看着面无表情的陈孝正,一会看着捂着脸呆呆的郑微,再看看像个孩子一样低着头的许开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许公子的西方礼仪学得十足啊,这个朋友间的吻面让我们这些没见过市面的都吓了一跳。"阮阮忽然笑了起来。

  "是呀是呀,郑微,我也可以来一下吧。"朱小北赶忙接上话。

  老张也一付流口水的模样,"阿正,我也排队,你没有意见吧?"

  陈孝正依旧笑而不答,郑微反应过来之后,笑骂道,"通通排队交钱。"

  大家一阵笑闹中,刚才的尴尬痕迹总算散去了不少,老张继续问道,"微微,我们还有第二场吗?"

  郑微还来不及答话,许开阳慢条斯理地说,"要不待会我们去对面的KTV唱歌吧,微微生日,我埋单……微微,你有意见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呃……这样呀。"郑微看了看大多数人兴致盎然的样子,"那好吧。"

  一行人结账完毕,浩浩荡荡走到门口的时候,陈孝正对郑微说,"不好意思,我答应周教授做的事还有点收尾工作,要不你们去玩,我先回去。玩得开心点。"

  他说完随意朝其他人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阿正!"郑微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急冲冲地跑了回来,把那个手机连带盒子一块轻轻塞回开阳手中,"开阳,谢谢你,心意我收下了,东西太贵重我不能要,就当……那个朋友间的吻面礼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吧。"

  
     
 楼主| 发表于 2007-9-20 18:49:09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郑微一路追随着陈孝正走回学校。"阿正,你怎么了?"

  "没怎么,不是跟你说了有点事情要赶回去吗,你跟过来干嘛,今天你是主角,他们都在等你。"陈孝正边走边说。

  "通常男主走了,女主都要追上去的呀。"郑微笑着说,发现他没有笑意,这才问道,"你生气了是不是?"

  陈孝正不以为然,"没事找事呀,无缘无故生什么气?"

  郑微转到他面前,"是你自己说的啊,不许生气。我的礼物呢?"

  他不看她,过了一会才说,"最近忙晕了,所以一时间忘记了这回事,不好意思啊。"

  郑微定定地看着他,他的眼神无处可藏,"别挡路,我真有事。"

  "你骗我!"她笃定地说。

  "爱信不信。"他也失去了耐心,"说了别挡着路听见没有。"

  郑微不再客气,柳眉倒竖,"拿出来吧,快拿出来。"

  "不知道你说什么。"他伸手不重不轻地把她推在一边。

  既然跟他说也没用,郑微干脆用行动代替语言,她直接把手伸进陈孝正的裤子口袋里摸索。

  "乱摸什么呀!"陈孝正尴尬地阻止她胡乱摸索的手。

  "你藏着掖着干嘛,乖乖拿出来不就行了?"郑微双手并用,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在陈孝正发火之前,成功收缴出了她的战利品。

  她把那小东西拿在手里,好奇地细细端详,居然是一个木头雕作的小龙,不同于传统意义上英武狰狞的龙的形象,这条小龙虽然也张牙舞爪,但是却憨态可掬,挺招人喜欢的,而且做工精细,每一片龙麟都细细雕琢,绝对是个费工夫的活计。

  "哈哈。"郑微拎着这条小龙转了个圈,"真有意思,看你还骗我说没有礼物。"

  陈孝正有些狼狈地说,"别自我感觉太良好,谁说是送给你的,我自己做来玩的。"

  郑微狐狸一样半眯着眼睛说,"你要是不送给我,就是想天天把它带在身边,睹物思人。不过它哪有我漂亮可爱呀,你看它不如天天看我。"

  陈孝正横了她一眼,"得了得了,想要就拿去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小心翼翼地把小龙握在手里,拖着他的手,"阿正,我很喜欢。"

  "嗯。"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她强调道。

  "行了,可以放我走了吗?"他无奈地说。

  郑微晃了晃头,"你去吧,我喝了几杯啤酒,有一点头晕,也不想去唱歌了,我就在学校里走走,清醒清醒。"

  他却没有走,"现在都多少点了,你一个女孩子瞎晃悠什么呀。"

  "要不你陪我走走?"郑微永远知道在适当的时候打蛇随棍上。

  陈孝正犹豫了一会,最后终于说,"好吧,我只陪你一会,吹吹风酒气散了就回去。"

  郑微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挽着他的胳膊就这么在学校里没有目的地走,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学校的露天篮球场。两人在篮球架下停了下来,偌大的球场只有远处的角落里有一盏路灯,其余的地方黑黝黝的,好在天上的月亮很圆,月光淡淡地洒了下来,照在冰冷的篮球架上,照在年轻的男女身上。

  郑微眼睛瞄了瞄四周,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叫了起来,"阿正,你看,那边都一对在打啵!"她的声音如此清亮,也不怕惊起了暗处的鸳鸯,以至于陈孝正不得不赶紧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喊什么,你管人家干嘛?"

  她用力扳着他的手,含糊地说,"那边,那边也有一对,我就奇怪嘛。"

  他低声说,"有什么好奇怪的,除了那些一对一对的,谁没事晚上来这里。"

  她忽然就不说话了。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他莫名地烦躁不安起来,他的手还半掩在她唇边,她眨了眨眼,忽然闭上了眼睛。

  陈孝正屏心静气看着她纯洁如斯的面颊,第一次如此地不知所措。她长而翘的睫毛在他的注视下微微地颤抖了两下,然后眼睛渐渐张开,有些迷蒙地回望他清醒无比的双眼,带着点懊恼和沮丧,喃喃地说,"刚才我以为你也要跟他们一样。"

  他的喉咙忽然一阵地发紧,还停留在她唇边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他一直有个念头,想用手用力地掐一掐这粉嘟嘟的面颊,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竟然可以这样晶莹易碎的模样,然而当他的手真的置于其上,忽然变得羽毛般轻盈,他真怕一施力,这水一般的皮肤便破了。

  她有点难堪,头便自然地垂了下去,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刚才真的没那个打算……不过现在有了。"

  他吻下去的时候,两个人都在心里有一个相同的惊叹,一生之中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嘴唇是这样的烫而柔软。二十岁第一天的郑微左手还紧紧地握着她的木头小龙,右手却抵在爱着的男孩胸前。她觉得自己太需要再抓住些什么,她得抓牢什么,要不太多太多的喜悦就这么找不到投靠的地方。可惜她只有一双手。

  他反复地吸吮着她的唇瓣,然后短暂地抽离,"郑微,你能不能不要咬紧牙关?"

  "哦。"她真是个听话的孩子。

  很久之后,他把她揽在胸前,两人长长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时,她低不可闻地抱怨,"你真坏,你怎么知道要把舌头……你说,谁教你的。"

  他的胸口因笑声而轻轻震动,"笨蛋,那是男人的本能。"

  "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本能?"

  "那你就只有笨鸟先飞,多多练习。"

  郑微的辩驳消失于无形,她最后记得的只有他的一句话,"你为什么一定要睁着眼睛。"

  她说,"我想要记住今晚的月亮。"

  真的,那个晚上月亮太亮了,蜡染一般的天幕一颗星星都没有,月光将周遭的云层熏染成昏黄。

  那是她一生之中最亮的月光。
     
 楼主| 发表于 2007-9-20 18:49:27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第十九章

  郑微有些愧疚,她想,她一定是把阿正的正事给耽误了,因为他把她送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就连宿舍楼下的大铁门都已经锁住了。郑微不得不隔着门叫醒了刚刚睡下的舍管阿姨。阿姨披着衣服皱眉来开门,看见是她,便说了声,"咦,你不是402小郑微吗?"

  郑微嘻嘻一笑,"谢谢阿姨。"人已经一溜烟地跑上了楼。走到二楼转角的时候,她看到他还站在原地,隔着那么远,也不好说什么,唯有看着他傻傻地笑,他挥了挥手,示意她去吧,自己也掉头离开。

  宿舍里已经熄了大灯,除了她之外其余的人都已经各就各位,看见她兴冲冲地回来,阮阮才说,"吓了我一跳,刚才还在担心你失踪了。"

  朱小北则气呼呼地说,"老实交代,去哪鬼混了?你一个正主儿溜了,把我们一群人扔在那里是怎么回事?"

  "就是。"黎维娟拖长了声音,"你走的时候,许公子难过的样子,我都看不下去了。"

  她们七嘴八舌说的话郑微一概充耳不闻,她静静站在宿舍的穿衣镜前,借着何绿芽床上台灯的微光,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一遍又一遍。熟悉的眉眼,究竟是哪里不一样,是滟潋盈动的眼睛,还是娇艳欲滴的嘴唇……她伸出手,将无名指轻轻点在镜中人的唇上,她想,她是真的醉了。

  那天晚上,她是跟阮阮挤在一起睡的,两人窃窃私语至半夜,谁也不觉得困。

  后来她跟陈孝正还有过很多次这样天幕下私秘的甜蜜,在最初的篮球架下、校园的小树林里,茅以升塑像园中都曾留下他们热恋时的身影。陈孝正不喜欢像何绿芽她们和大多数的校园情侣那样,闲时逛公园,或在学校附近的小夜市打发一晚上的时间,即使身边多了一个郑微,他宿舍、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的生活依旧规律而严谨,他说他厌恶一切虚度光阴的生活方式。

  郑微虽然跟得紧,而陈孝正面对她的大多数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只是在那些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夜色角落里,他唇上的温度总烫得郑微禁不住地怀疑,这个紧紧将她拥在怀里的人,真的就是那个疏离骄傲的少年?然而可以让她忘记了自己的人,除了他,又还能有谁?

  郑微喜欢看他脱了眼镜时的样子,他近视的程度并不深,镜片之下是一双深邃漂亮的眼睛,即使在激动的时候,他总能让脸色淡淡的,可眼睛不会说谎,那跳动着的躁动和迷乱的火苗必定会出卖他,那些燃烧的瞬间她曾经见过,只有她见过,是的,只有她。

  他第一次将颤抖的手探进她上衣下摆的时候,强悍的玉面小飞龙脸红得如同熟透了的苹果,可心里不忘懊恼着,为什么今天没有穿上她最漂亮的小蕾丝内衣。当他带着层薄茧的手覆在她如花瓣般初绽的胸脯上,她胸口的小白鸽在激动中就要振翅欲飞。童真初识欲望滋味,多么的令人迷醉,然而他每次明明都激动得不可自持,可在关键的那一刻,却总是强迫自己停了下来。

  其实郑微也害怕着,然而她更不解。有一次她在他怀里沮丧地呢喃,"是因为我太小了吗,所以你不喜欢?"他愣了愣,想了好一会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于是毫无风度地笑了,"好像是小了点,不过我也没见过大的,所以觉得还好……只是,笨蛋,我不可以那样,现在还不可以。"他在说后面那一句话的时候眼神是哀伤的,只是当时的郑微还不能够理解,这样骄傲的一个人,这般一闪而过的哀伤又是为何?

  郑微却是个快乐的人,所以她总是更愿意记取那些幸福而甜蜜的片断,记住他笑的时候的样子,忘掉哀伤。那时的快乐又太多太浓,就连依依不舍至晚归的两人面对宿舍门前紧闭的的铁门,不敢一次又一次叫醒舍管阿姨,不得不铤而走险翻墙而入的片断都是美好的。G大女生宿舍的围墙本来就只防君子不防小人,郑微从小野惯了,翻墙上树本是她的长项,只需陈孝正轻轻一托,便可灵活地攀至墙头。他总是不断地叮嘱她小心点小心点,她偏喜欢半坐在墙头还朝他笑着作鬼脸,然后才挥挥手跳落到围墙内。那段时间,她的身手简直成为G大校园情侣中晚归一族的偶像,有时自己成功翻越之余,还不忘顺道拉同道中人的姐妹一把。那个拿着星形气球在老在楼下等候的男生,他的女朋友是郑微楼下的一个胖妞,在他们再三央求之下,心软的小飞龙不顾陈孝正的反对,有过一次带着胖妞爬墙的经历,据她事后对陈孝正抱怨,手臂至少酸麻了一个星期,陈孝正一边帮她活动筋骨,一边不留情地说她自讨苦吃。

  当然也不是没有眼泪。生日的那个晚上过后不久,开阳再次约郑微一起吃饭,郑微想起那晚自己的贸然离去,对开阳也始终心存歉意。两人对座,郑微努力地寻找愉快的话题,一直没有成功,最后才发现,他们的默契的欢快也许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开阳说,"微微,我希望你不要生气,那天晚上……那是我的最后一搏。"

  郑微不住摇头,"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开阳苦笑,"别把我想得太伟大,你找到了你爱的人,我没有办法在一旁看着你们笑。"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们以后都不再是朋友了吗?"郑微这么一说,眼睛就潮湿了,他们曾是那样好的朋友,连吃饭都可以共用一个碗。

  "当然还是朋友,但是大概我们以后不会再这样单独面对面地吃饭聊天了,就当我心胸狭窄,至少现在看到你们,我心里不好受。"

  郑微一听眼泪就掉了下来,她以前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得到一样东西,就意味着另一样东西必定要失去?她还记得开阳手把手交她下棋的样子,然而这个人,也许再也不会是她的好朋友了。

  开阳见她哭泣也有些难受,只得苦笑,"明明我才是比较惨的那一个,是我刚没了喜欢的女孩,为什么好像你哭得比我还惨?"

  郑微一边吸鼻子一边呜咽,"开阳,你就闭关一段时间,等你想通了,我们再一起下棋好不好。"

  他怕她再哭,只得点头,"会有这一天的。"

  事实上,他们再也没有了继续面对面对弈的一天,很多人,一旦错过了,就是陌路。

  郑微很久之后都不能明白,是不是因为她比较贪心,所以在意识到要失去开阳的这一刻,她那么地疼痛,每一滴眼泪都是从心里流出来的,为什么得到爱情的同时必须舍弃友情――也许,在开阳眼里,他对她从来就不是友情。也就是从这一次起,郑微开始明白了有些东西是她必须割舍的,她大声地哭泣,痛快地流泪,然而不允许自己后悔,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选择了陈孝正,就选择了他给的苦和甜。在一起的日子里,她总是在等他,等他放学,等他上课,等他自习,等他约会,她永远比他早到,然后数着树上的叶子,数着自己的手指等着那个爱迟到的人。他有时会来晚几分钟,有时是半个小时,最恶劣的一次,说好了周末8点半去逛图书市场,他10点半才出现,他明明是个守约的人,对老师、对同学、对朋友,他从不迟到半秒钟,唯独在她面前,他丧失了时间观念。也许他太笃定,她一定会在那里等他,所以他放心地忙自己的事情,不疾不徐赶赴她的约会,他总是忙完了自己的事才会想到她,因为她总在那里。

  当然也为这件事闹过别扭,她明明是最没有耐心的一个人,等的时间长了,难免大发脾气,也争吵过无数回。他吵不过她,所以她发飙的时候他总是漠然,她占了上风,可哭泣的那个却总是自己。争吵过后就是冷战,大多数的时候,她转过身就开始后悔――其实等待也并不是那么难熬的一件事,她说。于是,只需他一个电话,她又忘了所有的不快,笑着投入他的怀抱,好了伤疤能够彻底地忘了疼,何尝不是一种福分。

  有时他也会说,对不起,下次我会早一点。可以下次她依旧在等。

  有一次她在他楼下等得实在不耐,便忍无可忍得冲上了他宿舍,竟然看见他万事俱备的模样,却环抱着书,坐在床沿发呆。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发呆的陈孝正,像个茫然失措的孩子,他本是那样坚定而清晰地朝着一个方向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一个人,几曾何时也有了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她不要想不要想,他每次虽然都迟到,但从不失约,只要她最终能等到他,过程如何都无所谓了。

  陈孝正有一次对她说,"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等。"

  郑微笑嘻嘻地,"我也想过迟到几次,让你尝尝等我的滋味,可我害怕如果是我迟到的话,你不会在那里等我。所以我还是早到一会吧,你不也整天说我游手好闲的。"

  她说完,陈孝正低头专注地看她的《土木工程概论》作业,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很久之后,他说,"郑微,你写作业真马虎,这个钢筋的配比率错得真离谱。"

  她心不在焉地一眼扫过去,"是吗,可能是我算错了。"

  他大为不满,"你知不知道小小的差错有可能让一栋大楼倒塌,你这样马虎草率,能做一个土木工程师吗?"

  "我不是让你帮我检查检查嘛?用得着那么大动肝火?"她嘟囔。

  陈孝正看了她很久,最后叹了口气,"大概是我太小题大做了,不过郑微,我跟你不一样,我的人生是一栋只能建造一次的楼房,我必须让它精确无比,不能有一厘米差池――所以,我太紧张,害怕行差步错。"

  她坐在他的膝盖上,撒娇地勾住他的脖子,"我不就是你一厘米的那个差错?阿正,老师不也说,任何一栋建筑都允许存在合理范围内的误差,我这一厘米不足以让你的大楼崩塌。"

  他放下作业本,紧紧回抱住她。他害怕他爱上了这一厘米的误差,把整栋大楼都抛在了脑后。
     
 楼主| 发表于 2007-9-20 18:49:46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第二十章

  大三的新学年刚开学,郑微她们就要从原来的宿舍搬往学校新建的女生宿舍大楼,她的行李一直是最多的,陈孝正也自然被她拉来充当苦力。那一天学校特许男生在舍管阿姨的眼皮底下进入女生宿舍,陈孝正第一次见到402的庐山真面目,他一到,阮阮就松了口气地说,"你来了就好了,这个烂摊子就交给你了。" 

  "郑微,不要告诉我宿舍最乱的那张床就是你的。"陈孝正指着其中一张床问,果然,他在她的一阵干笑中得到了料想中的答案,不由叹气,"细节反映了一个人的生活态度,你就不能有秩序一点。"

  "乱中有序,乱中有序。"郑微敷衍道。

  他认命地给她收拾东西,郑微鞍前马后地跑腿,倒也殷勤。整理到她床前的小百宝箱时,一本不算新的《安徒生童话》掉了出来,陈孝正把它捡起来拿在手中,"你果然还处在看这种读物的阶段,居然还放在床头。"

  郑微忙说,"给我,给我,我来拿。"

  他却不着急给她,翻了翻,随口说道,"我小时候倒是没有看过这种童话书了,借给我看看可以吗?"

  他这句话本身就只是一个象征性的礼貌问句,一本书而已,借给他又有什么不可以,只是郑微忽然沉默了。他当然不知道,这本书对于她而言,不仅仅是一本《安徒生童话》,那代表了林静与小飞龙所有的记忆,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记忆。林静走了,至今杳无音讯,他曾是她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人,可现在她拥有的也不过是这本书而已。

  "不可以吗,我随口问问罢了。"陈孝正有些意外,但也不为难她,合上书便递回她面前。

  郑微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她心里忽然很矛盾,然而林静已经把她和她的回忆丢下了,阿正才是她现在最最喜欢的人,她什么都愿意跟他分享,何况是一本书。

  "给我干嘛,你想看就拿去吧,不过记得要给我哦,这本书陪伴我很多年了。"

  他笑笑,将书收到自己的外套口袋里,继续当她的搬运工。挪到漂亮宽敞的新宿舍之后,自然又是一番忙活。

  次日是星期六,郑微和陈孝正约好一起去图书市场淘书。图书市场跟书店不一样,书多且繁杂,价格也比书店优惠,最吸引没钱有时间的学生一族。出门的时候,阮阮提醒她回来得早一点,下午说好了宿舍集体出动去吃火锅,庆祝她们集体的"乔迁之喜",郑微答应着知道了,就兴冲冲地出了门,因为在此之前她和阿正都只是在学校同进同出,他又不爱逛街逛公园,这一次去图书市场可以说是他们两人第一次正式的校外约会。

  也就是这一次,他让她在学校礼堂门口从早上8点半等到了10点半,当他姗姗来迟,略带歉意地说着自己的理由时,她反复地在心里说,别生气别生气,不要把这样难得的一天弄砸了。可是依旧装不出高兴的样子,只得捂着耳朵,"我不要听理由,你这个迟到大王,下次再这样我不理你了。"他见她这个样子,也选择了不再解释。

  她的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上了公车不久,又开始欢声笑语不断,他本来话就不多,可今天更加出乎意料地沉默,她说了好几个笑话,把自己逗得前俯后仰,可他依旧眼神漠然。到达图书市场之后,他说她话太多,吵得他无心找书,建议两人分头行动,她虽不乐意,但也没有办法,只得各自行事。

  这时的郑微已经有些察觉到他的情绪有点不对头,他今天的冷淡已经超出了平时正常的范畴,可她完全不明白问题的症结在哪里,当然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她也试过问他,"阿正,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他想也不想地否认了。于是,她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也连带变得闷闷不乐了。

  这样不妙的情绪在回去的路上攀到了顶峰,拥挤的公车上,他们面对面站着,一路无话,郑微在思考着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他而不自知,因为陈孝正虽然孤僻,但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也并不小气,他的不愉快必定事出有因,她想得出神,连身边有人不断挤向她也犹不自知,最后是陈孝正用力地拉了她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身后,郑微吃痛,大为不满地说了声,"干嘛呀?"陈孝正却不理她,对着原本站在她身后的一个中年男子厉声道:"一大把年纪了还占这种便宜,未免太下流了一点!"

  那一脸道貌岸然的中年男人本想反驳,但看陈孝正厉声呵斥的模样,料定他虽年轻也不是好惹的,只得嘟囔了几句,"都是误会之"类的话。陈孝正不再看他,到了该转车的下一站,车门一开,拽了满脸通红的郑微就下了车。

  这一站下车的地方距离转车的地点还有几分钟的路程,他走了几步,就松开了她的手,自己大步流星地往前走。郑微忙跟上去挽住他,"干嘛不理我?"

  他"啧"了一声,甩开了她,"别拉拉扯扯。"

  郑微已经憋了一天的气,被他这一甩之下顿时爆发了出来,"你什么毛病呀,有什么不高兴你就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哪不对呀。"

  他不理她,可她是个牛脾气,哪里吃这套,于是用力在背后推了他一把。他无奈回过头来,愤声道,"你有没有一点脑子,半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刚才怎么不见你这么神勇?"

  郑微怒从心起,"就算是为刚才的事,你犯得着这样吗,那是我愿意的吗!陈孝正,我最讨厌你这样什么事都藏着掖着的人,你根本就不是为了刚才的事跟我较劲,有本事就把事情摊开了说,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受不了。"

  他冷冷看着她没有说话。

  郑微气极了,她已经忍了很久,实在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不说话算什么,有事情就往心里去,连说出来的胆量都没有,你算什么男人?"

  他眼帘垂了下来,放柔了声音,"算了,是我不对,我没生你的气,就是自己心情不好,我们回去吧,别在大街上吵。"他说完用手去拉她,这一次换她一把挥开,"想翻脸就翻脸,说没事就没事,你还是不肯说理由,你当我是谁?"

  "跟我回去再说。"他隐忍地说道,再一次拉起她的手,她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你不肯走是吗,那算了。"他一个人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从口袋里掏出她的那本《安徒生童话》,递还到她手中,"对了,这本书我看完了,还给你,谢谢。"

  直到他消失在闹市区的人海里,郑微都仍然不敢相信,他真的就这样把她一个人丢在了大街上,她想喊住他,没张开嘴泪水就流了出来,只得呜咽着蹲在原地,满街的行人来去匆匆,整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年轻的郑微第一次感觉到刻骨的孤单。

  她把头埋在膝盖里无声地哭泣,直到泪都流干,手里还紧紧抱着那本《安徒生童话》,为什么童话里没有说,王子一个人离去后,公主应该怎么办。她本能地觉得是这本书是问题的根源,忽然想起似的急速地翻动着书页,一次又一次,终于,在其中一页里,她找到了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里,十七岁的郑微笑得灿烂无邪,身边的林静也微笑着,单手揽在她的肩上。

  她记忆里的一扇门轰然打开,那是她至今为止最后一次跟林静的合影,地点是在家乡的庙会上,身后热闹喜气都只是为衬托照片里相亲相爱的少年男女而存在的背景,那时的郑微,从来不知"愁"字为何滋味。照片是用林静家的相机,请路过的行人拍的,没有多久,他就去了美国,所以这张照片她竟然从未得见,这本《安徒生童话》她从林静宿舍带回来之后,也一直放在床头,连翻看的勇气都没有,更没有想到他会把它夹在书页里。

  她木然地翻转照片,后面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清隽字体,"我的小飞龙――LJ 19XX年2月X日"。他习柳体,写得一手极好的书法,连带钢笔字都颇有风骨,这个笔迹,她怎么会不记得?她茫然地把照片和书抱在胸口,依然不知是喜是悲。曾经以为天长地久,一辈子相随的一个人,还不是一声不吭地远走异国,他还不是最终丢下了他的小飞龙?就像阿正把她丢在了大街上。

  想起阿正,她忽然一个激灵,难道这就是他闷闷不乐的原因?他看到了这张相片,所以生气了?是吃醋吗,冷淡寡情的陈孝正为她吃醋?有可能吗?她自己都不敢确定。

  可是为什么他宁可一个人憋在心里也不当面问她?换做是她在他的物品里找到这样一张相片,她会毫不犹豫地当面问个究竟。可惜他不是她。她问自己,如果他当面质问,她会怎么回答,说这张照片是一场误会?不,不,她不会这么说,她会告诉他,照片里的这个人是她曾经深深喜欢过的一个男孩,即使这个男孩后来不告而别,他仍然是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一个人之一,这是一段她不能,也不愿意抹煞的记忆,只不过,现在小飞龙一心一意地爱着的,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只有他陈孝正,她不会骗一个她爱着的人。

  很多时候郑微自己都感到奇怪,为什么她能在失去林静之后这么快地爱上阿正,难道她对林静的感觉那么不堪一击?事实上这些年来,她经常想起林静,想着他一个人在美国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孤单?她喜欢过他,他比她的亲人还亲,所以她短暂的埋怨过后,并没有记恨,更多的是牵挂和对他不告而别的难以释怀。她不能说她对林静的感情是误会。然而,如果远走美国的那个人是阿正――她连想都不敢想,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会恨他,一辈子都不原谅他!

  可惜他不问――如果他真的是为这件事介怀的话,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她。郑微擦了擦脸上残余的眼泪站了起来,吸了吸鼻子就往回去的方向走。她有点轻微的路痴,这一段相似的岔路太多,居然绕了一个圈才成功地找到公车站。

  大约五分钟后,气喘吁吁的陈孝正匆匆跑回原地,已经不见了郑微的身影。他挫败地抓紧自己的手,她一个人走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当她不再原地等待他的时候,他原来也害怕。

  是的,他很介意,当他无意中看到那张相片的时候,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酸涩的味道,他的郑微,在另一个人的怀抱里笑得如此甜美。其实是多么老套的戏码,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个中滋味。他何尝不知道,拍这张照片的时候,郑微应该还没有认识他,照片里两人的姿势虽然亲密,但单手揽在肩膀上也完全可以是亲人和知交好友间的行为,即使后面有着"我的小飞龙"那样的字样,也只能证明那是她的往事,他控制不了的往事。

  他完全相信自己拥有的郑微比照片里的那个人更多,从月光下的篮球场到后来的亲密,她的懵懂和生涩完全不是伪装。究竟是什么刺伤了自视甚高的陈孝正,是她把书给他时,那珍爱而犹豫不决的眼神,还是那个叫"LJ"的男孩眼里真正的淡定?那种发自内心的淡定是陈孝正渴望而不能拥有的,他骄傲,他冷静,但他唯独没有这种淡定的本质――那就是与生俱来的自信。他甚至注意到那人有着一双修长而漂亮的手,这样的手跟郑微多么相似,只有常年生长在良好生活环境中的人才会有这样一双手。

  昨天晚上,他对着这张照片,居然长时间无法入睡,不知道这张照片的主人去了哪里,如果那个人还在,是否现在拥有小飞龙的人就不会是他陈孝正,而他是否可以比那个人更能呵护小飞龙的那双手,不让她因他而吃半分的苦,他做得到吗?他为自己的不确定而感到绝望,更发现自己原来懦弱到连问她的勇气都没有。他最后的武器就是冷淡她,让自己相信,她在他心中没有那么重要。

  原来就连这样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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