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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团长我的团 第四章 TXT在线下载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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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29 13:36: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IP:新疆吐鲁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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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仍在那没完没了的丛林里没完没了地走,兽类和夜枭的啼叫已经很难让我们惊了,是木了也是累了饿了。死啦死啦走得慢了些,并且调了不辣上来扶着我。

“我们上哪儿?”我问死啦死啦。

死啦死啦撇我一眼,“找机场啊。我在找机场。”

我提醒他:“这不是十一点半。”

死啦死啦看了看表,“哦?三点半了。”

我看着那家伙装傻充楞,他不仅一直在嘲笑活人的七情六欲,也这样嘲笑活人的智力和智慧。

我故意把话说得明明白白的,“机场在十一点半方向。”

死啦死啦便把他的手腕转动了一下,“看,十一点半方向。”

“别把所有人当傻子。徐州会战我就在跟日军打,我也受过教育。”我看着他说。

死啦死啦便又乐了一回,“直线过去有日军啊。我带你们走的路干干净净的。你们现在撞上日军能来一仗吗?”

这方面他算把我堵得死死的了,但我仍狐疑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楼主| 发表于 2009-3-29 13:36:54 | 显示全部楼层 IP:新疆吐鲁番
“我是川军团团长。”死啦死啦不容置辩地看我一眼,看得我将目光转开,那家伙对后边的人挥着手,把队形又做了一次调整,以适合越来越宽的路面。

我们想要回去。昨天我们鬼缠身似的要来,今天我们鬼缠身似的要回去-借迷龙的话,人就是欠的。我们以哗变相胁,他最后答应先带我们回机场补充给养,我们居然相信了他,因为那时我们不知道他比我们加起来还欠。

路越走越宽,已经不再是人兽践踏出来的,而是人工修筑的。我们的单纵也成为了双纵。

那家伙忽然从路右蹦到了路中,交溶的雾色和夜色里根本看不清什么,他也没浪费时间,伏在地上听着,然后跳起来猛力地挥动着手势。

双纵响应了他的手势分别藏入了两侧路边的草丛和灌木。我趴下时又撞到了腿伤,痛得想叫一声,被他猛一下把嘴摁到了地上吃土,于是我嘴里叼着草和泥土看着公路上的景观。首先是车灯光刺穿着夜雾,然后是摩托车、卡车、脚踏车,轰轰的声音也加入了——居然还有坦克。那个日军纵队过了很长的一气,长到他们终于过完时我已经瞪圆了眼睛。

终于摁在我头上的那只手安慰性质地拍了拍我,这样廉价的安慰有什么意义呢?我吐着嘴里肯定不解饥的玩意儿坐了起来。

我直盯着这个人,问:“你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来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3-29 13:37:01 | 显示全部楼层 IP:新疆吐鲁番
死啦死啦根本没浪费一秒钟时间听我说话,他在我身边闪了一下,出去了。我们惊愕莫名也惊骇莫名地踏上那条再也不觉得平稳的路面。

死啦死啦猛一挥手,“跑!”他开始猛力地跑,我们已经快要悲愤了,但在这片茫然中只有跟着。几个人自觉地扶着我,在共同面对一个恶人时大家居然团结许多。

那家伙跑几百米后,猛的又停下开始挥手,然后一头扎进了路边的树林。我们乱哄哄地跟着扎了进去,这回我小心了很多,卧倒时让自己仰卧,尽可能没碰到伤口。

于是这回我有幸仰面瞻仰了又一个日军纵队的过路,灯光、车轮、摩托车、脚踏车、卡车,诸如此类的。

然后那家伙一言不发地又起身往丛林深处,我们只有沉默而愤怒地跟着。

现在死啦死啦终于停下来了,坐在一截枯倒的树根上休息,我们走过他的时候也快气爆了,因为那家伙在笑,“我说,我们这是跑什么地方来啦?”

豆饼傻呵呵地答道:“缅甸吧。”
 楼主| 发表于 2009-3-29 13:37:11 | 显示全部楼层 IP:新疆吐鲁番
豆饼惨叫,因为被蛇屁股狠拍了。我们瞪着他,我们已经出离了愤怒。

“在你想骗我们来的地方。你知道的。”我说。

死啦死啦摊了摊手,“天地良心,我不知道。”

“刚才过去的至少是两个日军中队——两个中队。”阿译说话也带着愤怒。

死啦死啦笑了笑,他属于那种能在吓死你、气死你、笑死你、哭死你之间忽悠的人,极具感染力,却完全罔顾被他这样感染之后造成的落差,于是在这样的落差中你永远觉得被嘲弄。

死啦死啦说:“我看他们好像在撤退。”

我说:“胡说!撤退有这么长幼有序的?他们绝对在进攻!”

死啦死啦抬头看着我,“你也这么觉得?那也许是我们在撤退。”

“我们也在进他妈攻!被你骗着进攻!——你是汉奸吗?骗着我们往包围圈里钻,我们被你卖多少钱一个?”我在生气,我也想煽动别人生气。
 楼主| 发表于 2009-3-29 13:37:17 | 显示全部楼层 IP:新疆吐鲁番
死啦死啦无所谓地笑了笑,“烦啦你自己报个价,这么根揪着头发就能把自个揪离地面的轻骨头,能卖几个大子?”

我气结和语塞,在我的骂战史中这相当罕见,他真是太擅长打击每个人最在意的部分。我的反击无力得我想抽自己,“孟烦了,烦啦不是你叫的。”

死啦死啦笑道:“烦啦是跟你一起找食,死了跟你埋一个坑的人叫的。我大概也够格啦。”

迷龙情知耍嘴皮子不一定占便宜,干脆直话直说:“我不跟你们学娘们默唧。我要回去。”

死啦死啦饶有兴致地看着迷龙,用东北口音说:“回东北那旮吗?东北大老爷们,你走错向了啦。”

如果我是气结,迷龙那一瞬快要爆裂了,他立在那像一段木头,但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听见他咬牙的声音。

他咬着牙说:“老子就回去。”

死啦死啦说:“机场快失守啦。搞不好已经失守啦。”

迷龙仍然咬着牙,“谁要回他妈的英国人机场?回去。”
 楼主| 发表于 2009-3-29 13:37:27 | 显示全部楼层 IP:新疆吐鲁番
“这么的走回中国?比跟那两中队打还没戏。”死啦死啦试图劝服迷龙。

迷龙坚持到底,“就回去。”

当迷龙一直那么毫无花俏地坚持时,死啦死啦的表情没了嘲弄,多了黯淡,他叹了口气,像是一个死者看着冥河对岸。

死啦死啦嘴里念叨着: “对不起啦,死了的弟兄,咱们不打了,他们又要回去窝着了。东北东南死了的弟兄,战死中原的弟兄,死在江浙的弟兄,湖南湖北埋在焦土下的弟兄,死在缅甸的弟兄,人间不葬天来葬。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疾疾令。”

我们沉默着,他让我们很内疚,有些人低着头。

我们听得很内疚,但人不会因内疚而死的。应该不会。

他一直看着我们,然后他不再黯淡了,他又站了起来,“好吧,回去。我去给你们探探道。”

我们看着那家伙背着他的枪消失于丛林深处,我们仍然在沉默,这种沉默需要一个最擅长在心智上闪烁其词的人来打破。

“他真会带我们回去吗?”我问。

这是个设问,设问通常是个坑,总会有人奋勇跳。迷龙是第一个,“会就有鬼了。你看他那一脸狗拿耗子的样儿。”

郝兽医提出异议:“啥叫狗拿耗子?”
 楼主| 发表于 2009-3-29 13:37:35 | 显示全部楼层 IP:新疆吐鲁番
不辣一览无余着我们所拥有的,说:“你讲我们有什么吧?打不赢还要去送死,这个就叫狗拿耗子。”

郝兽医有些语塞,“……反正跟日本鬼子打仗,不叫狗拿耗子。”

“兽医,害我们掉坑里的是实事不是道理。你杀过半个鬼子?治好过一个人?能不能做成件事再来讲你的道理?”我说。

在黑皮上我看不出郝老头的脸色,只看出他郁闷了,死啦死啦不在时我还是很具杀伤力的。我开始趁热打铁,“他会把我们全扔给日军。我没说他是汉奸,可他是疯子——咱们从天下掉下来疯到现在,上天时五十多个,现在你们点点数,疯剩二十二个了——被个疯子带着乱跑,在日军的防御圈里疯。”

不辣轻声地说:“要麻也没了。”

豆饼更轻声地说:“要麻好着呢。”

我瞪了一眼这两碎嘴,以免话题被引到不知何处去。幸好我的新朋友迷龙总是直切主题的人,“我整死他!”

我明着劝迷龙,实际上煽风点火,“你整不死他。他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你就剩吐着舌头喘气了。”

迷龙挥了下撬棍,这家伙拿着机枪,可他也没放弃撬棍,这家伙本性上有点儿贪,“谁跟他磨嘴皮子了?我真整死他!”

他吼完了,我们都沉默了,沉默得很暧昧,大部分沉默地看着迷龙,只有郝兽医和阿译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把他们俩瞪回去,然后看着所有人,说:“你们都不吭气?你们吭个气?”
 楼主| 发表于 2009-3-29 13:37:42 | 显示全部楼层 IP:新疆吐鲁番
没人会吭气。他们有时敏感有时愚钝,现在他们因敏感装愚钝。

我又对准了迷龙,“算了迷龙,他们不会让你干的。他们也不知道那家伙哪儿来的又是干什么的,咱们团长是虞啸卿,他嘴巴一动就说虞啸卿死了,他是团长。我拿马口铁剪两星子往衣服上一整也能这么说——可他们就能被那玩意儿骗得团团转。”

迷龙不傻,他的直觉是精明的,他立刻明白了这种会意格,于是他扫视着——或者说蔑视着所有人,“哦,懂啦,就是说装孙子的时间到了。是吧?”

“嗯。到点了。”我点点头。

现在他们有点儿沉不住气,有点儿蠢蠢欲动,他们看我和迷龙,低下头,再看迷龙和我们。
 楼主| 发表于 2009-3-29 13:37:52 | 显示全部楼层 IP:新疆吐鲁番
康丫嗫嚅着说:“我说……那啥,有别的法子没?他高低也救过我们。”

“迷龙也说过整死你整死我,你我死了吗?被他打趴下得了——迷龙,你说的是把死啦死啦整晕啦,对吧?”说后半截话的时候我转向迷龙。

迷龙点头,“嗯。他扛揍的话。”

我表示同意,“他挺扛揍的。”

不辣迟疑着说:“我们……我们二十几个怎么也能把他拖回国,他再疯下去早晚是个死……这也算救了他对不对?”

“你们算是开窍了。他救过我们,现在我们在救他-营座,你说呢?”我看着阿译。

我们的营座一直在看着表,这会儿表好像变成了最好看的东西。我看了看那表,把他的脑袋扳起来看着我们。

“别看了,表也不是你弄回来的。再说你忘上发条了——看着我们。”我在提醒阿译表是谁帮他弄来的。
 楼主| 发表于 2009-3-29 13:38:01 | 显示全部楼层 IP:新疆吐鲁番
阿译的嘴好像被缝上了,但终于点了点头。

这正是我要的,“营座的意思,这事不是迷龙干的,是我们所有人干的。”

没人吱声,但我坚持着看到除郝兽医外的每一个人都点了头。

迷龙说:“你这话真是清楚得像脱裤子放屁。你是个坏东西。”他绷着脸,但无疑是有一点儿感谢之心的。我也绷着脸,“得说清楚。我不坑人。”然后我碰了碰他的撬棍,那家伙在这上边有点儿少筋,反而猛挥了一下,直到我跟他小声说:“会打死人的。”

于是迷龙明白了,去收拾他的撬棍。那用不着我帮手了,我看了看旁边的郝兽医,老头儿郁郁地坐了下来,我尽力从他身边绕开。

郝兽医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烦啦可真还是不坑人。不坑人呵。”

那是含讽带刺,我没理他,我也不走开了,就站在他身边看他还有什么说道。

老头儿叹息道:“……我们到底在干什么?”

“我们?”我看着老头儿。

郝兽医再也没说什么,于是我看着迷龙在那用藤条缠裹他的撬棍,最细心这种水磨功夫的蛇屁股过去帮他。

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你们”,那表示某种妥协,于是我也就沉默。我们到底在干什么?我们只是一群无法主宰自己的人,无法主宰自己,可也不愿意被别人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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