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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23 00:5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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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重庆
日记趴在床上,没有力气多看一眼,我琢磨下一个四年计划。眼睑无法拒绝关闭,想去熄灯,发现活在白天。
还是睡去。兴奋了一天一夜,该去梦里风情摇曳了。
醒来天挂半黑。窗台潮湿,有茉莉的清香。我黄粱时下了场雨。雨是好征兆,代表富足。
家乡谚语,“生日不吃面,阴间做饿鬼。”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虽说人鬼殊途,但毕竟同属一科,工作单位不同而已,一个地上,一个地下,地下的半夜偶尔还上来溜达。民以食为天,鬼也不例外。做鬼本来就是不得已,做饿鬼更不人道,除非生前减肥成瘾。
沐浴完毕,穿上得意的小衫,头发三七分,破例搽点摩丝。日记再次映入眼帘,我拿起又放下,过生日纯粹点好,手机一并关掉。
凉爽被闷热逼得恼羞成怒,终于撕破脸,粉墨登台。夏末雨后,人适合嵌于天地间,只需游走,在繁华的街道。
曾经活在城堡中,抚摸阴冷,留恋手与石棱摩擦的暧昧。思维是一种信仰,可以对抗禁锢。想通了人生,我快活。四年是挥手,只要奋斗,成功就在某个瞬间。
在一家饭店门前停脚。一年前,我经常光顾,老板和服务员都认识我。遇见吴欣后,去的都是洋餐厅,跟她一起装新潮,再没来过这里。望进门,还是那个小眼姑娘站吧台。忽然很想念这里的“排骨大菜”,一盆端上来热气腾腾,脑袋扑上去,闻着骨头的香,脸都参与美容。
老板黄小鸣,老板娘孟广美,取他们名中最后一字,饭店字号“鸣美”。饭店开业后生意一般,平平淡淡经营了两年。后来门头上的霓虹灯瞎了几根管,先是“鸣”字掉了“口”,后来“美”字两点三横亡故,成了“大”,不知缘由的人以为这家饭店叫“鸟大”。半年前,黄小鸣请来一厨子,手艺了得,一下子吃服了很多人,生意顿时兴隆起来。一来二去,“鸣美”无了声息,“鸟大”却被人津津乐道。一台湾人据此判断,“鸟大”饭店的菜一定有壮阳功能。去吃了两次,他的男性病果然好了。一时间,店里挤满了阳痿男人。一再的奇闻,“鸟大”成了这座城市的招牌。再后来,我们都叫黄小鸣“黄小鸟”,孟广美“孟广大”。
“大力哥……”没想到吧台的小姑娘还记得我,冲我招手。
怀旧是美德,熟悉是张弛的怀抱,给人感激。我走进饭店,“丫头,给哥哥找个座。”
久违的排骨大菜,食欲铿锵。好日子不能天天有,要格外珍惜。两瓶啤酒刚刚好,我边喝边笑,直到把骨头上的肉笑光。
哼着小调出门,回头仰望,“鸟大”的招牌大鸟般俯视,温暖的红光拢我入怀。
“大力哥,经常来哦,妹子想你……”小姑娘嘴巴好甜。
吃饱喝足,散步是最好的选择。我喜欢看夜色下的景物,比如或走动或驻足的人、招摇的花草、不招摇的树、青石凳子、晕成一团的灯火,还有许多抽象的石雕。一个男子躲在黑暗里喝易拉罐,喝完就丢到马路上。一只滚在我面前,我边踢边走,哗啦啦……哗啦啦……,偶尔撞上路基,发出清脆的咣咣。它扁平于偏离方向,被疾驶的车镶进柏油路面。
“急着寻死吗?” 一辆小白车嘎吱停住。吴欣推开车门,怒气冲冲地揪住我的胳膊。
“咋这大火气?我心情好呗。”我此刻的心情着实好到了极点。
吴欣穿了套白色长裙,头发凌乱,满是汗珠。前胸湿透,内衣花纹半透明地凸现出来。“我傍晚从县城赶回来就打你电话。你丫关什么机,不知道你今天过生日吗?”
我愕然。二十六岁生日,一生只一次,逝去再寻便是扒拉历史。记住这天的人,怎能不让我感怀。王强不会记得,我也不记得。感谢张小灵,感谢吴欣,还有同我一天生日的人,他们都铭刻八月二十二日。不知道该说什么。“这车好漂亮,多少钱?”
“借朋友的。上次被你砸,修理掉600元。”吴欣钻进车里,拎出一盒蛋糕,自言自语,“我神经病般满街转悠了两小时。”
我木然,心酸酸。吴欣拽我,我脚步听话,前面就是沙滩。
我盘腿坐下,吴欣跪坐在对面。打开盒子,蛋糕造型很奇特,一个小男人坐在一艘船上,帆上四个大字——生日快乐,一行草莓酱小字精灵乖巧——忘记过去。
“二十六,二十六……来,插上蜡烛……好多颜色,红、蓝、绿、黄……呵……男人就应该五颜六色……”她自言自语,絮絮叨叨。
静静坐着,静静看她。一支,两支,三支……吴欣插着蜡烛。两支红烛相邻,她换上一支紫烛。一支蓝烛掉在沙滩上,她捡起来吹了吹。长发碰到蛋糕,粘上点点奶油。脖子一甩,头发划出一道灼热的弧线,落在脑后。再次低头,再次垂下。裙子上的汗水抓起沙子,吴欣小心避让,惟恐沙子抖上蛋糕。我从没如此仔细地注视过一个女孩。
“等我。”吴欣往后挪了一米,然后站起。“千万别离开。”高跟鞋与沙滩是冤家,吴欣跨出第一步就摔倒。我扶起她,她的下巴和胸前,沙子与汗水混成黄黄一片。
我拽住她的裙腰一抖,有沙子灌入她胸部。“你好坏。”她扭头奔向岸边,冲我挥挥手,小白车一溜烟消失。
我好坏?长这么大还没人说我坏。想起老辈子的电影,里面就是用“你好坏”来诠释含羞。我怔怔地眺望天际,海浪藏着决绝,此刻却温顺如溪流。生日里的人怕孤独,失意的游子更甚。
男人永远读不懂女人。在某段记忆里,我和吴欣彼此交换信任;在某段时光里,她陌生成可以贯穿躯体的冰凌;又在某段生命里,她融化成水样女人,比如现在。吴欣脏腑中多隐匿,再把隐匿端上桌面,让我明了真相,而这一明了,却将我明了的前途明了地摁入灰色的隐匿。我迎合过存在,但畏惧所谓的结果。我不是一灯如豆、四野清辉的高僧,吸不了天地精华,求不到心灵妙境,我是个俗人,苗红根正的俗人。
我喜欢现在的吴欣,镯子式的性格,温润玉脆,快乐起来春风沉醉,男人梦想邂逅的女孩。
沙滩上相拥一对对情侣,我的介入稍显荒唐。平躺于沙滩,四肢张开。手插进沙里,握住一把湿,贴近大地的感觉好有自尊。星星无所顾忌地巡视人间,把我看羞了脸。我闭上眼睛,任凭婉约的风懒拂腽肭的身体和沙滩。
“寿星佬,起来。我回来了。”
被人一大嘴巴子抡晕就这种感觉,我面前坐了一尊水粉画。轻勾淡描的脸,眉画了个梢,唇抹了点红。圆领大汗衫胸前手工绣了两株木棉,及膝蓝色牛仔裙,裙边微损,蓝白的毛毛边很乖巧。往下看去,水粉画光脚穿了双细带凉鞋,左脚踝绑了根红绳,上面挂了块小翡翠。我再仰望,水晶珠子扎在肩膀一侧的长发迷死人。玉女典范张柏芝算她妈的老几。
“喂,没发烧吧。别吓老子好不好,你咋意思?”我咽下口水,友邦惊诧论重出江湖。这哪里是女强人,分明是个瓷人,纯得流氓看见都要立正,不忍心伤害。
我骨子里绝对有色情因子,只是没开发出来而已。我上下左右打量她个遍,从头到胸,从腿到脚。这丫太入我眼了。
她竟然忽略了我的目光,淡淡地说,“许个愿吧,别浪费掉月光。”照她以往的做派,定然挺胸大喝:瞅什么瞅,看你妈个头!
明天一早,她定然卸下这身行头,虎虎生风。惯性岂能简单打破!我恢复了理智。头发毛支棱着不是毽儿,鼻涕浪荡着不是带,舌头耷拉着不是垫。当然,四年的奋斗不是儿戏,我的老婆不会是吴欣。
“咦,蜡烛怎么就剩二十五根了?”吴欣打着火机四处寻,我跟着满地觅,除了一根冰棒棍,无其他条形物。
“少就少吧,老子很不适应郑重其事。”
“傻瓜,烛光代表幸运星,少一朵人生就不完美。”吴欣默默捋下几根头发,缠上手指,撸下来拿捏成条,捆在冰棒棍上。折半截蜡烛,用火机融滴在头发条上,棍插进蛋糕边的泡沫。
“二十六根了。”一手一只火机,左右开搞,蜡烛燃出心动。吴欣大叫,“快许愿!”
我虔诚地闭上眼睛,念念有词。那根头发蜡烛冒出蛋白质的焦香,和着咸咸海风,味道不难闻。睁开眼睛,我一口气吹灭所有的蜡烛。“许的事业有成吧。”吴欣嘎嘎笑。“我聪明吧。”
她自以为聪明,我许的愿是她可以变成玉女。
“糟糕,没唱生日歌。”吴欣懊悔不迭。
唱个鸟生日歌。两个人傻傻地把糕临风,向棍而歌,众目睽睽下滑稽不堪。生日吃上蛋糕,已然使我心情剔透。
吴欣跑出去,光着脚丫,花裙潺潺,小腚扭扭,就像一个扑向玩具的孩童。她和沙滩上的情侣挨个私语,情侣们频频点头。她究竟想做什么?
吴欣坐回我对面。海风吹起她的头发,几缕挂在唇边。情侣们纷纷起身,朝我走来,很有点香港枪战片黑社会围歼末路英雄的味道。当然,我不担心会被伤害,却好奇他们下一步的举动。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吴欣扯起我的手,唱起生日歌。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情侣们围拢过来,唱和着吴欣。那种不喷出眼泪就能憋死人的快乐和幸福,九曲十八湾地浇灌我的心头。
“天好热。”我拿起蛋糕盒子舀来大半盒海水,把脸浸在其中。
一对丑丑的情侣绕着我在沙滩上画圈。在我眼里,爱情面前没有美丑之分。圈起于我,止于我。一颗心的图案,我在心尾,吴欣在心尖。“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这首歌确实牛B,单单一句词反复吟唱,就打动了整个世界。
某女孩得知第二十六根蜡烛的由来时尖声惊叫,“呀!女人的头发是私物,不可以随便燃烧。”
我操!还有这道理?我吓了一跳。
偌大的蛋糕被切成N份,每对情侣嘴角沾满奶油后离去。
“傍晚我找你找疯了,一急眼去了你以前的公司,打听你平时常去的地方,还遇见了钟。”
“打听到了?呵呵,这么好的日子里,别提他。”
“他们说你喜欢呆在家里。钟很和气,还让我代他祝你生日快乐。”吴欣掏出一支笔,递给我。“这是钟送你的生日礼物,派克笔。”
我将海水撩在脸上,盐份杀我的眼角生疼。
“这世界本来没有多少丑陋,你却硬要强加给这世界丑陋。学会承担,学会容纳,学会与人相携,学会在炎炎日子里思考。能忘记过去吗?我要你重新开始。”吴欣大道理一套接一套,与其是为钟辩解,不如说是为自己开脱。吴欣说的一切我接受。我和钟,各自维护自己的利益而已。
和吴欣聊了很久,我对她保持微笑,一次次把头埋进海水。我不想让她知道,盒子里葬了我多少眼泪。
作为朋友,我感激她为我扮靓了一个美妙的夜晚;作为异性,我迷于她忽如其来的清纯;作为曾经的仇敌,我恨意无踪。
吴欣拎着凉鞋站起来,摆了个睡觉的pose。“月亮催我们了,先送你回去。”我看见她左手腕戴了只拙朴的檀木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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