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梦好幸福

大猫

坤跟小朱就这样顺利地进了这家公司，虽然是普工操作员，待遇也比其他厂好。
  
  坤带着一付五百度比脸皮还厚的眼镜，乱乱的头发像个流浪文学家，特别是说话轻声细语
却又一套套的，叫人一看就喜欢。我却截然相反，赶时髦，追时尚，这发型一搞人家偏说是从
油锅里捞出来的菠萝，还老跟人大吵大闹，经常是从拉线头吵到拉线尾。我跟他站一块，大家
就更偏向他了。
  
  一天我像平常一样在流水线上巡检，突然听到“砰”的一声！惊得大家都停下手里的活寻
声望去。是坤，他把电焊机弄坏了，我走过去说了他两句然后凭着以前没道工序都有点经验去
想把它修好。可我越弄越糟，又是火花一闪，我吓懵了，我不知所措，那该死的破烂机器已经
乌烟瘴气了，更为严重的导致整条拉线的停产。
  
  我被主任狠狠教训了一顿，记一小过罚款一百。回到家气不打一处来，乱发脾气见谁都
骂。坤拉耸着脑袋走过来，没等我开口，就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你。”看他一脸难过又木
讷的表情，像个认错的孩子我软下心来。转而又想主任骂我的也没错，确实我不该动他们的机
器，这不是我分内的事，这种事有专门的维修员会处理，怪我太逞强？还是，嫉妒，为了证明
什么？
  
  “算了，以后小心点。”
  
  月底了，又该给自己算工资了，不光要算挣了多少钱，还得算这个月要拿多少交给爸妈，
拿多少还债，拿多少“接济”那些兄弟姐妹亲朋好友，最后还剩下多少自己零花……这就是我
最大烦恼，每天面对着自己辛苦赚来的钱却不能为自己所用，真是……心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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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坤让我跟他去苏州，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一个给我自由的诱惑！
  
  坤说他朋友在苏州混得不错，可以依靠。而且随便找个厂子工资都比这里高。我心想凭我
在这做过品管的经验去那应该不难找工作，而且再也不受家人的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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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 背叛

  我拿着辞职书，心里说不出的不知是悲伤还是兴奋。悲伤的是正如每一个怜惜我或嫉妒我
的人来说，好不容易才做上检查官——对于那些渴望而不敢求的人来说，我只能佩服自己的胆
识，又恨自己没志气；兴奋的是坤说的那个繁华，叫人乐不思蜀的城市正等着我去“发展”。
我如今都这么大了，再待在父母跟前多没劲，该是出去闯闯了。
  
  当我见到罗主任的时候，我背在背后的手死死地捏着那张辞职书，手里渗出的汗浸湿了
它，就跟手里捏一婴儿刚换下来的尿布似的。我的心忐忑不安，因为他肯定会把我往死里骂，
昨天怎么旷工了？（我故意在网吧玩了一个通宵）有什么事儿也该来来个电话吧？突然一下子
消失，知道造成多大的损失吗？
  
  如果他真那么一说，我就马上把手里那东西往桌上那么一拍，倒也干脆，一句“不干
了！”就拍拍屁股走人。
  
  可他偏偏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地坐在他的太师椅上，正在静观其变呢！没办法，我只能
随便找个理由说要辞职，急着回家。没想到他一口就答应了，提笔签字，把它交给了表姐。
  
  表姐用疑问的眼神看我，但也没说什么，完全按照规章制度把我一步一步“送出了”公司
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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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年12月27日晚，我告诉爸妈我辞掉了工作，他们气得差点像小时候一样舞刀弄棒。我不
敢回家睡，只好挤在小健、强强、坤和小朱一起合租的小房子里，并把简单的一点行李放在
这，准备明天就去买票。
  
  这一夜又彻底失眠了，心里想很多事。想起临走前刚刚说的“赚很多去钱”，想起刚到浙
江时那种满怀抱负和理想的心情，想起这大半年来换了七八份工作，不但没攒下钱，还骗了爸
妈不少……
  
  昨夜通宵上网遇到刚刚，他问我过得怎么样，赚了多少钱，我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告诉他
我过得很好，钱都给我妈存了。可是我始终笑不起来，因为我骗了我最好的朋友，也骗了我爸
妈，更骗了我自己。有人说过，一旦说了第一个谎就说很多谎去圆这个谎，最后会被谎言堆积
成的山压到窒息。
  
  现在想想，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是个总让人担心的坏孩子。我不该那么沉迷网络，不该
逼着爸爸在休学书上签“同意”，不该那么叛逆老惹麻烦……
  
  想想我的父母，昨天还在饭桌上哭着对他们说，我错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然后他们也
跟着我一边掉泪，一边叨絮着过往琐事，那些像封装在坛子里的醋一样的琐事，一但打翻就开
始泛滥，引出的心酸挥之不散。
  
  可是明天的我就要重拾叛逆的决意，离他们远去，这又是一种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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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 守着孤单过日子

  第二次坐火车，没有一个人来送行。车站永远都熙熙攘攘，人潮涌动，可是没有一张熟悉
的脸，除了坤——有他在，也许我还不怕孤单。
  
  我以为远离了爸妈的唠叨，会耳根清净。但事实上当我看到别人一家子齐乐融融，不知疲
倦的时候，我就停止了跟坤的闲聊，看着窗外一片漆黑和安宁，尽管车厢里很明亮也很热闹，
但是我始终觉得自己一直置身在黑暗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火车已经停了。坤
一边叫我一边收拾东西，我起身收拾自己的行礼，当我不敬意摸到自己的裤兜时，才发现它—
—空荡荡的——天！我的钱包？我的钱包丢了！
  
  "有没有看到钱包？“我问坤。我急得快疯掉了，我的钱包怎么可以丢，怎么可能丢？那可
是我一个人在外地生活的唯一勇气和把握。我不断地问坤，不断地在座位周围地上寻找，可怎
么也找不到了。
  
  坤拉着我说：“也许是被扒手扒走了，我们先下车再说，人家在催了。”
  
  “一分钱都没了，你让我怎么过日子？乞讨吗？”
  
  “我不会让你乞讨的！先打个电话给飞飞，让他来接我们。他会帮我们的，放心吧！”我
被他拽下了车，出了站，风就从四面八方袭面而来，想不到苏州的冬天这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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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忙？能怎么帮？我跟他非亲非故，他会供我吃供我住？再说我们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又没手机怎么打电话？”
  
  “我还有两块钱，走吧！”没办法只能这样了。在出站口的小店里通过电话后，让我的心
情彻底跌落谷底。因为飞飞说现在没车了，所以只能让我们在这里过一晚，明天早上六点来接
我们。
  
  天晓得我们要怎么过，天寒地冻的又没钱，难道真要露宿街头？
  
  最后我们只能蹲在售票厅的一个角落，抱着双膝熬一夜。原来在这里过夜的人还不少呢！
男女老少，形色各异的人，甚至有些人把被子铺在墙角倒头大睡。夜越深，天越冷，如果现在
跟爸妈在一起，最多只是听他们唠唠叨叨一阵子就可以窝在暖暖的被子里呼呼大睡。我这是自
讨苦吃吧？还是自甘堕落？或许都是吧！
  
  诺大的一个售票厅，即使有铜墙铁壁也挡不住刺骨的寒风无情的搜刮。我不敢合眼，我怕
一闭上眼睛就招来感冒菌的偷袭，我可千万不能病倒在这个城市。我只能死死盯着墙头的钟，
盼着时间快点流走，天快一点亮。

大猫

终于盼来了飞飞的到来。
  
  到了飞飞家，我来是坐立不安，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面对像飞飞这样一个高挑帅
气，贵气逼人，有点傲慢的人，我脑子乱成一团，而且陪伴他的漂亮女孩并非他女友。至于同
居的原因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反正乱七八糟的关系懒得理。
  
  我担心的是，如今我没有一点利用价值，他还会帮我吗？
  
  他倒是很爽快，吃过午饭就联系好朋友，让我先去那里借宿一晚。然后不断打电话帮我联
系工作。我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睡上一觉了。
  
  第而天一早，飞飞跟坤就急急忙忙来叫我起床。飞飞说他已经打点好了，今天就带我去他
阿姨上班的那个快餐店上班，被子先跟他朋友借两套拿去。
  
  我说：“坤，那你呢？”
  
  “我家里出了点事，必须回去一趟。”
  
  “出事？什么事？你就这样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了？”
  
  “我说真的，我妈出车祸了，我必须回去！”他看着我无言以对的又说：“这样，我回去
后跟家里要点钱，再给你打过来。”

大猫

这时候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无法对眼前的种种状况作任何变动。明知道在快餐店里工作既
辛苦工资又不高，但要在这里进厂都得找中介，交中介费，所以只能哑巴吃黄连，硬着头皮跟
飞飞很坚定地说：“我能吃苦！”
  
  我真是太有才了，总把世界看得太简单，把人把事看得太单纯。我相信每一个人都有一颗
真诚的心，所以我满怀真诚去待人；相信每件事都有它好的一面，因此我胆大心细去做事；这
是老师教的，要用辨证唯物地看世界，可是到头来我还是孤零零一个人。我简直是个守着孤单
过日子的蠢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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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节 思乡的雪

  “小伙子们，快起来，上班了。再不起来要扣钱咯！”天还没亮，老潘就在宿舍门口叫唤
了。一开始我本想给他们留个好印象，尽量表现得勤奋点，但是看惯了老潘那副周扒皮似的德
性，我就潜意识的与之抗衡。
  
  工友门都急急忙忙地穿戴洗漱，只有我还不紧不慢地闭着眼睛眯一会，可一睁眼，天大亮
了，真迟到了？不会的，小罗肯定帮我打了卡了，只要直接出去找点活干不让老潘看见就万事
大吉了。
  
  就这样我逃过了老潘的一次次的摧残，我还算走运。可是快餐店繁重的活比家务事还烦
琐，我生平最讨厌做家务，况且轻巧的工作都让女人们抢去了，我毕竟还是个男的。
  
  我第一次送餐，跟着小川去的。
  
  小川为人很随和，笑起来很爽朗，黝黑的皮肤略显成熟和沧桑。看上去是个有很多经历很
多故事的人。

大猫

快餐卖完后，我跟小川把餐具搬出超市门口等公司的车来接我们。超市里来回放着容祖儿
的那首歌：回忆像个说书的人用充满乡音的口吻跳过水坑绕过小村等相遇的缘分你用泥巴捏一
座城说将来要娶我过门转多少身 过几次门虚掷青春小小的誓言还不稳小小的泪水还在撑稚嫩的
唇 在说离分我的心里从此住了一个人曾经模样小小的我们那年你搬小小的板凳为戏入迷我也一
路跟我在找那个故事里的人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你在树下小小的打盹小小的我傻傻等我的心里
从此住了一个人曾经模样小小的我们当初学人说爱念剧本缺牙的你发音却不准我在找那个故事
里的人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小小的手牵小小的人守着小小的永恒听着这忧伤的旋律，我想起自
己的小时候，想起一同戏耍打闹的伙伴，想起分隔异地的父母。而小川却仰望着路灯发呆。他
忽然转过头问我：“你多大了？”
  
  “十九。你呢？”
  
  “十六。”
  
  “不会吧？我以为你二十多了呢？还这么小啊？”
  
  “没办法，离家比较早，老得快啊！你一个人在苏州吗？你的家人呢？”
  
  家人？我犹犹豫豫不知该从何说起：“其实我是逃出来的！”
  
  “逃出来的？你家人对你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