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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30 10:2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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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广东东莞
2.
80年代初,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白天池不用偷偷摸摸地上山采野参了,自己地里种的人参还可以拿去自由市场卖,生活一下红火起来。可是张玉芬的病却不见好转,整天躺在床上咳嗽,地里的活不但帮不了白天池,还要让他每天早晚煲药给她喝。她见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争气,就老是唉声叹气。
秀芬那段时间身体忽然也不好起来,时常闹肚子。吃什么吐什么,脸色一下苍白了许多,白天池一下要照顾两个病人,依他平时的性子一定是极不耐烦,可是那段时间他却意外的体贴。
这一天晚上,火膛里的木柴燃起红彤彤的火焰,映照在白天池的脸上,他的脸黑红色的却很安详,他的眉毛像两条黑乎乎的毛虫倒竖着,罐里的药沸腾起来,烟雾在火膛上升腾起很高。他弄熄了火,把药罐提下来,把手火辣辣地烫,他辣得跳了起来,不过几秒的时间他又镇静下来,仿佛根本没有被烫过一样。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把纸包一层层摊开来,露出白色的粉末,他把那些白色粉沫一鼓脑儿倒进了药罐里,毫不犹豫。然后用筷子搅动了几下,把药倒进了碗里。
玲珑跟在父亲的身后进了娘的房间,她站在门后的角落里,父亲好象并没有察觉她的存在。房间里有些昏暗,白天池把药碗放在床前的五斗橱上,随手拧亮了电灯,电灯的光亮有些刺目,照在白天池的脸上,他的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仿佛做这一系列动作他都是心甘情愿似的。
起来喝了这药吧,你很快就会好的。他一只手端碗,一只手扶着张玉芬的肩,眼睛里闪烁着怜惜之情,玲珑那时觉得父亲真是个不错的男人,最起码不像一般的东北男人在家像个大老爷们,白天池在对待妻子的态度上,让她觉得父母亲真的是恩爱的。
张玉芬的脸上带着惯有的病容。她挪动了一下身子,似乎有些气喘,她虚弱地说吃了这么久的药,怎么总不见效呀?我看我是真的不行了。
玉芬,你会好的。甭瞎想,来,喝了这碗药你就慢慢好了,等好利索了咱们一起上山挖参去。白天池脸上的关切表情,让玲珑觉得自己的眼睛有问题,她当初确实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关切,只是这种关切是出自怎么样的心思,她幼小的心灵就无从揣摩了。
孩子他爹,我真对不住你——整天这样拖累你。玲珑的娘脸上有着谦卑与内疚,在她的心里别的女人何曾享受过自己的男人这样的照顾,她即使是现在腿一蹬见了阎王也是值得的。
她和白天池当初相识,纯属机缘巧合,当时她才十六七岁,正当妙龄。她的大哥张玉山上山采参已经一个星期了也不见踪影,急得她和妹妹六神无主,当时常传言山上有猛兽出入,村里就有人上山采参再也没回来的,等了几天她实在坐不住了,留下妹妹独自守屋,自己操了一把砍柴刀就上山了。后来想起那件事她还有些后怕,在上山时她头脑里一直闪现着诸如野人之类的会冷不丁地跳出来,把她撕得粉碎,她听老一辈的人讲过野人吃人比人嗑瓜子还轻松,估计把人吃进去骨头也不用吐的,一想起这个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当白天池胡子拉渣背着竹篓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着实吓了一跳,误以为山里的野人出来觅食。她拿起砍柴刀就向他冲过去,结果不消说白天池虽然也被她吓出一身冷汗,以为碰到山里哪路妖精了。他抓住她的手往旁边一扳,她手里的刀就到了他的手上。
好在后来大家知道对方都是山里的乡民,才算定下心来,张玉芬向他一说大哥的事儿,他二话没说就和她上山去找。在山里摸索了几天,他和她也熟络了,俩人筋疲力尽快失去希望的时候,他们终于在一处山路上发现了血迹,循着血迹查到了一处山洞,在山洞里找到受了伤已经奄奄一息的张玉山……
说起来,白天池还是他大哥的救命恩人,可是现在为了媳妇他却翻脸不认人了。张玉芬叹了口气,她说孩子他爹,这几年可苦了你,又要照顾我,还要照顾秀芬。
瞧你说的——玉芬,咱不是一家人吗,干嘛说两家话。秀芬不是也帮咱家忙前忙后吗?来喝了它——白天池端起药喂她喝了下去。
娘,我也要喝。玲珑冷不丁地从门后窜了出来,她看着娘喝药时眉头皱了皱,但是脸上却绽开着无比开心的笑容,她以为那东西一定是什么好喝的东西。
去去去,小孩子爱干嘛干嘛去,你娘喝的药你也想喝?喝了头上要长角的,像山上的梅花鹿。白天池阴沉下脸来,两道粗黑的眉毛活像两条乌黑的毛虫在爬动。
我要喝,我看见你在娘碗里放了糖,我也要喝放了糖的水——玲珑吵闹着不依不饶,母亲生病的时候,白天池对她反而比较好,在她的印象中,父亲平日里的暴躁因为娘的病而收敛了不少,他变得比平常更有耐性,玲珑甚至有些喜欢娘病的时候,白天池变得更像一个慈祥的父亲,他有时还会买一些糖果来哄她,让她一个人出去找玩伴,不要吵着娘休息。
去去去。让你娘休息一回儿。白天池迅速地给张玉芬盖上被子,一把将玲珑抱出了房间,还趁势在她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门“嘭”的一声关上了,玲珑放声大哭。爹的粗鲁行径让她有些意外,虽然白天池对她根本谈不上宠爱,但是娘生病时他还算得上是一个慈父,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遭到父亲的责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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